小二觸及到江子笙那雙凌厲的眸子,心微微一跳,不自然地訕訕地陪着笑意道:“不知客官說認爲小人哪裡算錯了呢?”
江子笙半闔着眼,並沒有去看小二臉上的表情,未點而赤的朱脣微微輕啓,“一共二百二十五道菜,佛跳牆二兩,紅燒獅子頭一兩四十文,青椒肉絲三十文,桂圓釀二兩十四文……”
江子笙將菜的價格從一報到尾,無一紕漏,許久她才揚起脣道,冷酷的眸子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意:“一共是二百七十八兩九十文才對,怎麼小二多算了我近百兩的銀子呢?”
小二沒想到江子笙的心算如此厲害,當下額頭就冒下了一大串冷汗。緊張地嚥了咽口水,哆哆嗦嗦地扯起嘴角,勉強一笑,“瞧我這記性,若不是公子算術如此厲害,怕就犯了個大糊塗。”
“看來這有間客棧的確是間黑店啊。”江子笙將黑店二字咬得極重,立即引起了衆人的注意。
“客官,小人真的不是故意的,這樣吧,小人再給您打幾折如何?”
他們有間客棧開在半山腰,周邊都沒有什麼人煙。來往的行商路人即使知道這裡的價格貴些,但也不會說太多。
小二原以爲這江子笙算是個財大氣粗的傻子,卻沒想到她竟然比自己這個算了十幾年賬本先生還聰明,當下梗紅了臉。
“打多少折你呢?這菜若在街上,最多不過百八十兩銀子,何況你這味道也只是勉勉強強。”江子笙摸着手中的佩劍,揚起了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
小二知道江子笙這是打算趁火打劫了,他本不想多理,在看到其他客人那炯炯發光的眸子,終是低下頭咬牙道,“是我們對不住公子,這燉飯,一百兩便罷。”
雖然他表面是有間客棧,但也是這個店的老闆,所以這價格的事情也是他說了算。
江子笙淡笑不語,直接把該付的錢丟到桌子上,帶着煤球和寒山靈燕走去了這間客棧。
煤球戀戀不捨看着那些沒吃完的菜餚,伸手一捲,便將其全裝進了自己的小布袋中,緊追上江子笙的步伐。
他們三人離開之後,“有間客棧”便轟動起來。衆人看着堆着如同小山高的碟子嘖嘖稱奇,之前說故事的那個男子則是神秘一笑,走出有間客棧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看他們走的方向好像是往平東走的啊。”一個眼尖的貨商看見江子笙他們走的方向,毛骨悚然地摸了摸肩膀。
“該不會他們真的不是人吧?”一個膽小的直接趴在桌子下面,遲遲不肯出來。
“我看爲首的那位公子氣宇不凡,又是個練家子,與其說他們不是人,我倒覺得他們更像是捉妖的奇人異士。”濃眉大眼的漢子把腳搭在桌子上,頗有眼力的分析。
“……”
關於江子笙的議論在有間客棧裡越漸傳開,不過當事人卻對此毫無所知。
他們經過一兩個時辰的長途跋涉終於來到了已經淪爲鬼城的平東。天已經漸漸變黑,江子笙帶着煤球和寒山靈燕還沒進城便被守門的侍衛攔下。
“來者何人,若無要事儘快離開。”那些侍衛有着濃重的黑眼圈,想必是連續幾夜沒睡好的緣故。
江子笙沒說話,把寒山靈燕拉到一邊在耳邊嘀咕了兩句,沒一會把她推到了前邊。
此時的寒山靈燕可是嬌滴滴的美嬌娘,一顰一笑之間都是嫵媚橫生的風情。只見她將手中香噴噴帕子輕輕一甩,掩面而泣。
“奴家柳三娘,前幾日家父傳信說家中蒙難,奴家這纔跟表哥一起趕回來看望相親。”寒山靈燕只聽守衛說了幾句話,便將平東的口音學的十成十,一張臉哭的梨花帶淚,讓人一看便忍不住想要疼惜。
“小娘子,平東城這幾日可不太安寧,你還是過幾天再回吧。”一個守衛看着美人落淚,心都要跟着碎了。
其他守衛也紛紛附和,最近的平東都沒有人敢進來,若不是他們是公務在身也不會守在這個鬼地方。
“多謝幾位官大哥的好心,不管如何,奴家還是想回家儘儘孝道,還望官大哥能夠放行。”寒山靈燕說着又抹了抹眼角的淚水,眸子紅通通的煞是惹人憐愛。
守衛本就心疼這個小娘子,又聽着她是本地人的口音,感念她的孝心,當下也沒再多問,直接放了行。
江子笙向着守衛點點頭,拿出一錠銀子放到他們手裡,而後才走進了死氣沉沉平東城。
前腳才踏進城中,江子笙和煤球便不約而同的用手捂住了鼻子。空氣中漂浮着濃濃的屍臭和腐肉的味道,讓人十分的不適。
“這裡死的人看來比我想象中的要多的多啊。”江子笙掃了眼家家戶戶緊閉的大門,緊緊地蹙了眉。
雖然現在街道上寥寥無人,但從房屋的構造上來看,還是有幾分往昔的繁華味道。
江子笙帶上斗笠領着兩隻靈獸尋找乾淨的客棧,雖然他們晚上得辦事,但也得找一個棲息之所。偌大的街道他們三人突兀的走着,拍了拍幾家客棧的大門,結果無一人迴應。
“主人,看來今晚我們得流落街頭了。”煤球嘴裡叼着一根麥芽糖,小手放在後腦勺,毫無顧忌的走着。
江子笙沒有說話,凌厲的眸子微微眯起。將手一伸示意他們停下腳步。
慢慢的,江子笙聽見一道細微的腳步聲伴隨着車軲轆的聲音,由遠到近的向着他們這邊而來。
過了一會,一個纏着小腳的老太婆推着賣面的小木車在街上緩緩走着,終於到了江子笙的身邊,她才停下腳步,揚起滿是褶子的老臉,露出缺了牙的嘴巴,沙啞地道:“公子要熱乾麪嗎?”
江子笙瞥了眼她木桶中裝着的熱氣騰騰的熱乾麪,面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說要,也沒有說不要。
老太婆見江子笙不說話,又把目光放到了煤球和寒山靈燕身上,和善地笑笑,“這位小公子,小姐,你們要熱乾麪嗎?裡面有新鮮的肉哦。”
“這面多少錢一碗啊?”煤球吞下嘴裡的麥芽糖,兩隻漂亮的大眼睛,調皮的眨了眨。
“不貴,三文錢一碗。”老太婆依舊笑意盈盈地,看起來十分的慈祥和藹。
“既然這麼便宜,那我們要三碗好了。”一直注意着老太婆的江子笙終於開了口,直接拿出了一兩銀子出來。
老太婆連連道謝,慢騰騰地給江子笙找了錢,舀起三碗熱乾麪給他們,才緩緩離開。夕陽之下,老太婆的身影被拉的長長的,伴隨着長長的腳步聲,直到拐彎才消失不見。
寒山靈燕雖然不太喜歡人間的食物,但不知爲何,它看着這碗熱乾麪竟產生了一種飢餓的感覺,不由自主的動了下筷子。
只不過它的面還沒進嘴裡,便被江子笙伸手拍掉在地上,頓時,鮮紅色的辣油流了一地。
“醜八怪你……”寒山靈燕沒想到它吃個東西,江子笙都要跟它作對。
“如果你想打回原形儘可以下腹。”江子笙向着寒山靈燕冷冷一笑,把自己手上的那碗熱乾麪直接丟給了煤球。
煤球自然也知道熱乾麪裡面有蹊蹺,不過它是上古兇獸,這世間沒什麼是他吃不了的,當下直接連着碗一起丟進了嘴裡。
寒山靈燕卻還是不知道他們主寵二人在打什麼啞謎,問了半晌,可惜煤球的嘴巴卻緊的跟黏了膠水似的,怎麼也撬不開。
“那面裡到底有什麼啊?”又穿過了兩三條街,寒山靈燕還是一如既往的鍥而不捨,非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江子笙掃了四周一眼,終於轉身正視着寒山靈燕,面無表情地道:“之前的熱乾麪可不沒有表面那麼簡單,單是那辣油就是至陽男童的屍油做的,就算你是靈獸,怕也是受不了吧?更不用說那面了。”
“那面裡有什麼?”寒山靈燕嚥了咽口水。
江子笙回以一個神秘的微笑,湊近它的耳邊,輕聲道:“面裡可摻了小孩子的骨灰。”
寒山靈燕聽完此話,冷不丁地打了一個哆嗦,默默地拍了拍胸口。
它說那碗麪怎麼看起來那麼的有吸引力,原來有至純的陽氣。若是它誤食了的話,破了大戒,怕就要淪爲魔道了。
“竟然敢暗算小爺,小爺非要把那老太婆的皮扒了不可。告訴我,她現在去哪了?”寒山靈燕憤怒地扭了扭頭,眼中發着陰冷冷的兇光。
“不用那麼着急,沒有她我們可找不到藏在暗處的大魚。”江子笙把那老太婆找給自己的銅板拿出來,脣角稍稍向上勾起。
她身上是有零錢的,就是爲了得到老太婆身上的銅板,纔拿出一兩銀子讓她找開。
將銅板放到鼻尖輕輕一嗅,江子笙眼中的笑意更加明顯,這些銅板沾染上的可不只是老太婆的氣息,還有她的老朋友,康靈。
看來康靈現在不單單是爲任承恩效力了啊,那麼她的主子到底是誰呢?
“主人,這客棧都不讓人住,我們要去哪歇息啊?”煤球踢了踢路邊的小石子。它風餐露宿倒無所謂,主要是江子笙肚子裡還有兩個小祖宗。
“別急,這不就到了嗎。”江子笙帶着兩靈獸,走到一家大宅子面前,伸手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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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扇朱黑色的大門發出難聽的吱呀聲響緩緩而開,一陣陰冷的風立時颳了出來,再看門頭上,刻有兩個古樸蒼涼的大字:義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