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年二十九的這天，大莊酒廠變了天，成了一家外資企業。
這天，大莊酒廠的老少爺們齊刷刷候在酒廠的大門外，等着齊裝逼回來，等着他承諾的“超級大紅包”。
他們盼啊盼啊，從早上等到了中午，從中午等到了晚上，也沒有看到齊裝逼的身影。
一個個簡直站成了望夫石。
而這一切都和莊爸無關，早上吃完早飯，莊爸就收拾了東西，對莊媽道：“我去老帽大哥那裡去看看，給他送點年貨去。”
“你把老帽大哥和大壯一起叫過來過年吧，大過年的，他們那裡那麼冷，讓他們在小遠房間裡擠一下。”莊媽一邊收拾家裡，一邊道。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外婆那邊照顧，沒怎麼回家，現在過年了，怎麼也得好好打掃一下。
莊爸拎了大盒小盒，一個人拎着有點吃力，莊媽叫道：“小遠？小遠快幫你爸拎東西！”
喊了兩聲，沒人應，莊媽推開莊不遠的房門，就看到莊不遠的房間裡早就沒人了。
“這孩子，大早上就出去了，幹啥去了？”莊媽納悶，然後竊喜，“難道這孩子偷偷談了女朋友？”
莊爸無奈地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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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女朋友是不可能談的，大概是回去莊園，暗戳戳地做壞事了這樣子……
莊爸拎着大大小小的箱子，直接來到了大莊酒廠的後門，遠遠看到前門的位置，一羣人正望夫石似地等着什麼。
大壯也在門口東張西望，樂呵呵的，看到莊爸，快步跑了過來，叫道：“叔，我幫您拿！叔，這是給我的嗎？叔，這是啥好吃的？”
一邊看一邊流口水。
莊爸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伸手想要摸摸大壯的腦袋，卻發現自己都夠不到他腦袋了。
“老帽大哥在家嗎？”莊爸兩隻手都空了，看大壯一手拎着好幾包，跟玩兒似的，也是心中忍不住嘆息。
這孩子，啥都好，就是腦袋壞了，唉。
不然乾點啥不好，也不用老帽大哥整天操心了。
繞過了後門，就看到前方有一片破舊的廠房，而廠房之外，有一個孤零零的房屋，房屋頂上還豎着巨大而鏽跡斑斑的煙囪，這裡就是老帽大哥的居所——鍋爐房。
這裡是大莊酒廠的舊廠區，早就已經廢棄不用了，幾乎已經算是危樓，當初老帽得罪了某任廠長，那時候的家屬院，還是分配製，老帽的居所被廠長收回了，就只能暫時寄居在這鍋爐房裡，當時冬天還好，比較暖和，但夏天就跟蒸籠一樣熱。
後來舊廠區被廢棄了，老帽就一直住在這裡了，好在那任廠長已經調走了，所以沒人趕他，從那之後，他就在這裡住了下來。
距離鍋爐房還很遠，大壯就叫了起來：“爹，爹，俺叔來了！”
老帽從鍋爐房裡走出來，笑眯眯地看着莊爸。
“大哥！你怎麼還住這裡啊！”莊爸遠遠就埋怨了起來，“我不是說讓你搬出去嗎？”
“搬什麼搬？早就習慣了。”老帽笑眯眯地看着莊爸，“看到你有出息，我就開心了。”
莊爸眼眶就有點熱。
對莊爸來說，老帽大哥是亦兄亦父的存在。
老帽其實是莊爸祖父的小徒弟，比莊爸大十多歲，莊爸父母去世的早，祖父又太忙，很多時候，都是老帽在照顧莊爸。
後來莊爸的祖父因爲某些原因，黯然離開了廠子，老帽也是因此給新廠長起了衝突，被冷落了。
後來莊爸多次邀請老帽來家裡住，老帽都沒有同意，一方面是因爲莊爸已經成家立業，另一方面，則是因爲大壯整天惹事，他不想連累莊爸一家。
即便如此，因爲大壯經常把別人打了，莊爸又是賠禮道歉，又是貼醫藥費，兩家因此也過得緊緊巴巴的。
“快進來快進來，外面冷！”老帽趕快招呼莊爸進來。
莊爸進了鍋爐房裡，卻是一愣。
鍋爐房裡，也完全說不上暖和，一個小爐子在角落裡燒着水，咕嚕咕嚕的，算是唯一的熱源，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大一小兩張牀，一張缺腿的桌子，兩張破椅子，一臺破舊之極的電視機，牆上掛了一扇豬肉，就算是過年的年貨了。
這個家，窮到讓人髮指。
“大哥，你怎麼也不添置點東西！”莊爸看了就急了，“我不是讓老李把錢捎給你了嗎？我還專門打電話給你，讓你添置點傢俱、電器……怎麼啥都沒有……我給你的卡呢？你咋不花？你……你……”
莊爸急的只想哭。
他每次打電話問老帽大哥，都說買了買了，沒想到竟然會這樣。
他現在就後悔，爲啥中間沒回來一兩趟，親眼看看老帽大哥的生活啊。
“添啥啊，反正半截入土了，能活着就行了。再說了，你賺點錢也不容易，我看新聞上說了，大城市的房價可高了，你怎麼也得攢錢給小遠買房子啊，不然小遠不得怨你一輩子……”
“我賺錢哪裡不容易了，我不是說了嗎？我發財了！現在可有錢了！”莊爸急死了，“大哥你就不看看我給你的卡里有多少錢？”
“嗨，多少錢也是你的，我不要！”老帽就是搖頭：“別人不知道你，我還不知道？你老實巴交的，誰的話都信，再說了，你跟着齊總幹，那人我還不知道，又不是個厚道人，能給你留口吃的就不錯了，你還能發財？在我面前，你就別打腫臉充胖子了……我啊，還擔心他哪天把你騙得血本無歸呢……勸你你又不聽……”
莊爸真是不知道說啥好。
老帽大哥真的是太瞭解他了，如果不是莊不遠，恐怕他真的被騙的血本無歸了。
而且，誰勸都不聽，不撞南牆不回頭這一點，也是一樣一樣的。
“再說了，你說想要把老廠長的舊房子贖回來……我做夢都能笑出聲來。”老帽的語氣低落下來，“可現在農村的房子也不便宜啊！老廠長待我恩重如山，我也想出一份力，我也攢了點錢，待會你拿着……”
莊爸覺得自己胸腔裡堵得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悶着聲音，揮手道：“大壯，走，咱們出去採購去！”
趁現在還沒放假，該買啥全買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