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土狼的手術刀
哥倫比亞,麥德林聖多明各。
凌晨突如其來的大雨將城市洗滌得像是山水畫一般,早上大雨驟停,太陽從山頂躍出,從山腳到山頂擠得滿滿當當的紅色民居在陽光跟山水間綺麗無比,家家戶戶的門窗都打開着,孩子捲起褲管穿着水鞋走在上學的路上,幾位無聊的閒漢滿臉兇戾地在街道上晃盪,不知誰家放着很大聲的音樂,空氣中瀰漫着刺鼻的辣椒味道。
土狼揹着背囊,坐纜車從山坡上下來,纜車的一頭連接着地鐵站,這是這片罪惡區域內20幾萬居民日常出行的交通工具,警察平常也很少進來,更別說普通人跟遊客,所以土狼的一身裝扮並不引人注目,短頭髮上戴着一頂鴨舌帽,下顎上的鬍鬚幾天時間也有了半寸長,皮膚黝黑外加上一幅大墨鏡,一身看上去簡簡單單的裝扮,也算是融入了一起乘坐纜車下來的人羣中。
土狼從纜車站走到地鐵口花了兩分鐘,天氣預報說隨時會有雨,道路上的行人大多數行色匆匆,有人打傘,有人穿着雨衣。他大步走進地鐵口的瞬間,趁機瞟了一眼身後,發現有兩個穿着雨衣的人,正在跑步穿過距離地鐵口20米左右的十字路口,一輛破舊的菲亞特在到路口一個急轉彎,在他們身後大聲地按照喇叭,但那兩個傢伙充耳不聞,仍舊快速地穿行過馬路,埋頭走向地鐵口。
就是他們了。
凌晨的時候接到莫磊的簡訊,簡訊內告訴他,自己在加拉斯加一下飛機便被盯上了,囑咐土狼要小心行事。但他們倆都無法聯繫魔獸,因爲魔獸去的地方,只有他自己知道。
兩個穿着雨衣的人走在土狼的後方,其中一位很快超越了土狼,在售票窗口買了一張票,然後土狼走過去也買了一張到終點站的車票,他若無其事地摘掉自己的帽子,伸手揉了揉頭頂亂糟糟的頭髮,大步走到站臺。他站在靠近軌道的地方,跟十幾個人站成一排,一起等待着下一趟地鐵的到來。
左側的隧道內開始刮來涼爽的風,這說明地鐵快要到站了。土狼擡手戴上帽子,眼睛左右看了看,發現那兩名穿雨衣的傢伙都離自己不遠,但他們都把雨衣脫了拿在手裡,露出裡面乾爽的襯衣跟外套。
他向站臺邊走了幾步,給自己製造搶先上車的機會。並且對左側的樓梯再次做了一次檢查,確認沒有其他人跟了上來。然後他漫不經心地看向右側,於此同時,地鐵已經在左側的隧道里出現。
他們還在那裡,那兩個人。雖然他們倆看起來像是互相陌生,但土狼知道,就這兩個傢伙是來跟蹤自己的,此刻他們倆正面色冷峻地向自己靠近。
土狼在心裡計算着,他知道自己製造出來的假象像是給了對方機會,只要他們在自己身後輕輕一推,就可以要自己的命,他幾乎能確定——就算原本他們並沒有接到殺掉自己的命令,但莫磊在凌晨殺掉了他們的三個同伴,那麼接下來很大可能已經改變了命令——殺掉自己,殺掉莫磊的同伴。
土狼回頭面對軌道,此時地鐵離站臺還有40米,正在從左向右迅速靠近,土狼突然縱身一躍,從站臺上跳到了一米多下面的軌道上。
站臺上所有等待的乘客都發出尖叫聲。
在高速行駛的地鐵前方,土狼輕捷的快步穿越軌道,一條有鎖鏈鏈接的黑色柵欄分開了東行跟西行線,他必須在地鐵經過之前翻到另外一面。他在柵欄邊向上一躍,用受傷的手臂吊起自己的身體,然後兩條腿攀上了柵欄。
於此同時,地鐵在他身後發出刺耳的呼嘯聲,第一節車廂的邊沿在他的右腳上滑過,他感覺自己的腳後跟好像被球拍打了一下,然後他就從柵欄頂端翻了下去,雙手和雙膝落地,落在另一側的軌道上。
就在這一剎那,他就像暴露在獵槍下的獵物,一擡頭就對上了另一趟地鐵刺眼的車燈,雖然距離很遠,但卻由西向東飛馳而來。他能聽見旁邊的站臺上有很多人在尖叫。土狼站起來,發現被擦過的腳後跟並無大礙,便直接從軌道的一側跳到另外一側,來到站臺邊。
他想在地鐵到來之前將身體撐上去,可是連日來的戰鬥與所受的傷讓他的兩條手臂肌肉不斷顫抖,體力透支的他有些抓不穩上方的地板。
不會死在這裡吧!
他在心裡苦笑,要不是殺了人就不好脫身去加拉斯加,就身後那兩個傢伙,土狼會把他們的心臟給挖出來。
“小心啊。”
兩個穿着球衣的年輕小夥子從站臺上附身救他,他們跪在月臺邊,一把抓住土狼的衣領,猛地朝上一拉,把土狼的身體從軌道上拖了上來。這兩個孩子身體魁梧壯實,看上去孔武有力,比土狼結實得多。土狼本來還打算配合一下自己用力,但那兩個人乾脆一人一邊地把他給提了起來,三個人撲在了月臺上。
五秒鐘之後,地鐵填充了剛剛被土狼身體騰出來的空位。
土狼翻了個身,躺在光滑的地板上仰面朝天,剛纔那兩個年輕人握住他手腕的時候,差點觸動了他手腕上的手術刀的機關,他現在正在努力的恢復原狀。
把他拉上來的兩個人粗魯地拍打着他的肩膀,土狼躺在地上自嘲地用西班牙語咕噥一句,“年紀大了啊。”引來兩個人哈哈大笑,然後又一人一邊地將土狼從地上扶起。
一位看上去有100歲的老太太,用手中的雨傘直點土狼的臉,怒氣衝衝地對他大聲斥責,大意是你一個看上去很聰明的男子漢,怎麼會渾球到這個樣子,上帝保佑你沒死在這裡。
土狼衝着老太太笑了笑,用他自認爲最溫暖的表情。
旁邊還有人衝他大喊大傻冒,他不以爲意,看了看對面的站臺上,那兩個傢伙仍舊站在月臺,眼神裡的不善之意像是出鞘的利劍。
土狼隱晦地對他們比了箇中指,然後轉身跟救他的兩個年輕人致謝。之後跟着其他人一起涌上地鐵。
四分鐘之後,土狼在下一站下車,他看了看時間,8.09分,還好,離自己的飛機還有十二個半小時。這是自己專門預留的時間。這是凌晨接到莫磊的電話之後,他臨時更改的機票,也換掉了之前的身份信息,把起飛的地點改成了布卡拉曼加機場。
還有足夠的時間離開這裡。
一個小時之後,土狼出現在麥德林機場,他先在大廳內轉了一圈,順便放鬆跟恢復自己痠痛的手臂。視線可及的範圍內,似乎並沒有什麼可疑人物,他再次確定了時間之後,便打算改變一下自己的形象,10分鐘之後,會有一臺車過來接他,趕去布卡拉曼加機場。
他巧妙地避開攝像頭,走進機場大廳靠近大門口的洗手間,土狼先檢查了一遍確認洗手間沒人之後,便拿出自己的護照看了看上面的照片。之後,先脫下外套,從外套內襯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塑料包,從裡面拿出一幅假牙帶上,再拿出一塊2毫米左右的黑色小塊,正打算貼在臉上的時候,廁所的門打開了。
一個穿着黃顏色的機場工作夾克、同色褲子的中年人從外面走了進來,他看了看站在洗手檯前的土狼,眼神漠然,之後走到小便處,雙手開始伸到腰間,像是要解開皮帶。
土狼用手指夾着黑色小物品,像是累極了一般地,雙手在臉上揉了揉,然後在那位中年人的手槍從腰間拔出一半的時候,土狼像頭猛虎一般地揉身撲了過去,兩隻手腕上的刀尖一把割開了中年人的喉管,另一把割在中年人持槍的手腕上。
刀刃在土狼的手腕上一閃便收回,他雙手扶住中年人的身軀,快速地將屍體拖進廁所隔間放在馬桶上坐好,再把屍體腰間的手槍拔出來三兩下卸掉全部丟進馬桶,將廁所門的跳鎖掛起來之後自己退出,再將門關上,門內的跳鎖‘咔噠’一聲,土狼用暗勁在門上推了推,確認上鎖之後,才轉身走回洗手檯。
真他媽以爲我們不會殺人?
還他媽沒完沒了了都。
他站在洗手檯,檢查了一遍自己衣服,確認沒有沾血之後,便加快了化裝的速度。半分鐘過去,他將外套反過來套在身上,對着鏡子裡的自己看了看——一個跟自己原來形象迥異、臉上有塊黑斑、咧着一幅大齙牙的男人在鏡子裡對着自己微笑。
他想了想,從背囊裡翻出一幅黑框眼鏡戴上,再將自己原來的帽子塞進背囊裡,大步走出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