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心裡的野獸
匆匆走過十字路口,街道兩旁喧鬧嘈雜,老人坐在藤椅上端着水煙筒吞雲吐霧,半大孩子穿着寬大的衣裳在路邊閒逛,不懷好意地看着匆匆行走的路人。有兩三名穿着熱褲的女子坐在前方的橋頭旁若無人地談笑,耳畔垂下的亮閃閃的銀圈觸目驚心,臉上化妝之厚足可以抵擋7.62毫米的子彈。
莫磊頭上戴着一頂硬檐牛仔帽,棕色夾克下配着一條舊了的牛仔褲與短腰馬丁靴,墨鏡拿在手上,脖子上圍着花絲巾。他掩飾着自己的氣喘,慢騰騰地沿着擺滿了物品的人行道走上小橋,儘量避免與別人的目光對視。
橋下的河水渾濁發黃,兩旁的垂柳只剩下掛光禿禿的枝幹,岸邊的房屋牆壁上,紅色的塗鴉看上去血淋淋的。莫磊走下小橋,在一家雜貨鋪站立了片刻,觀察身後的動靜。雜貨鋪老闆是一位年輕的女士,粗壯的身體上套着一條紫色與綠色相間的大花裙子,有些不屑地看着在櫃檯上挑選東西的莫磊,她大概也是見多了這種人——但凡認真挑選的幾乎都不會買東西。果不其然,在玻璃櫃臺前看了足足一分鐘的傢伙轉身離開了小店。
騎着一輛山地自行車的15、陸少年在莫磊身後的幾十米出現。少年頭上戴着鴨舌帽,穿着黑色夾克與寬鬆的褲子,衣袖捲起露出手臂上的紋身,用力踩着腳踏,從莫磊身邊衝過的時候,身上的汗腺味道直衝鼻腔,莫磊不露聲色地朝左側移動了半步,走對角線到了道路的另一側。
少年的雙腳蹬得飛快,自行車很快便到了道路的盡頭,但並沒有繼續前行,而是擺出帥氣的造型用腳蹬地當做剎車,雙手扶住自行車把手將前輪後甩,再度沿着鵝卵石街道衝了過來,在與莫磊擦身而過的時候,少年狠狠地盯了莫磊一眼,朝着來路走了幾十米之後,便右轉消失在某條巷內。
舉手投足之間,莫磊腰間的手槍沉甸甸的,在提醒他這是一個惡劣的環境。他身上只有一支俄產的雷克斯MP412左輪手槍與彈匣裡的六顆子彈,這還是剛纔從槍手身上搶過來的,9.06毫米的子彈很不好找,子彈打完後便與廢鐵沒什麼兩樣,當務之急是亟需一把大容量彈匣的武器,口徑大小到無所謂。
他低頭疾走,雖然留意到了少年的奇怪行爲,但只要出到巷口,右轉上了大街之後便如魚得水了,交通工具與奇奇怪怪的道路,可以很好的隱匿行跡。
自行車的鈴聲在身後再度響起,莫磊已經走到了出口附近,他將身體緊貼着左側的牆壁前行,左手伸進懷內抓住左輪的槍柄,感受着複合材料的槍柄冰冷的溫度。騎自行車的少年從右方呼嘯着離開,在莫磊的右前方衝進一條巷內。
莫磊加快了步伐,還有十幾米便是街口。他看見了對面的商場,看見商場出口的行人,正準備拔腿奔跑的時候,前方有兩名壯漢從右側巷子衝了出來,手中拿着烏黑的手槍,武器雖然陳舊,但一樣能致人死亡。
左手從懷中抽出並順勢扣動了扳機,雷克斯自動退殼的功能並不好用,子彈飛出之後的手感不是很好,後坐力將彈頭帶高了幾公分,彈頭擦着那位手持短管獵槍的壯漢頭頂飛過,將那兩個壯漢嚇得縮了回去。好在莫磊並不想殺人,瞄準的其實是對面的牆壁,雷克斯的巨大響聲與大口徑子彈足可以將來者嚇退。
多年的生死線上徘徊養成的經驗與下意識反應,讓莫磊在開完第一槍只有迅速彎腰、落地翻身,一發子彈打在他剛站立的位置,濺在牆壁上帶起一片灰塵。莫磊朝着右側翻滾,間隙對準身後的兩位槍手開了一槍,9.06毫米的子彈旋轉着鑽進一名槍手的大腿,槍手倒地大聲慘呼,另一名槍手連蹦帶跳地衝到路邊找到了掩體。
兩米寬的道路,鵝卵石撞在身體上生疼,傷口大概又撕裂了一處。
餘光看見右側的巷口那支雙管獵槍鬼鬼祟祟地伸出一節,莫磊擡手再開了一槍。他現在已經熟悉了雷克斯的手感,子彈堪堪擦着牆角的轉頭飛過,將牆壁上的石塊打破一塊,獵槍再度縮了回去,而莫磊已經衝到了近前,翻身而起將身體倚在牆角。他看見後面那位躲藏起來的槍手從藏身處擡手開了一槍,但子彈不知道打到了哪裡,便也還擊了對方一槍,待槍手再次隱藏起來之後,右手抓住從牆沿伸出來的獵槍槍身朝前一拖一送,左手將手槍頂住了另一位槍手的額頭,身體也轉進了巷內。
地面上,他的那頂硬檐牛仔帽以一個奇怪的姿勢立在兩顆鵝卵石之間。
小街上,所有原本敞開門營業的店鋪紛紛拉下了卷閘門,街口吸菸的老人丟下了水煙筒躲進了室內,那幾位半大的孩子與坐在橋墩上聊天的姑娘卻尋找着槍聲衝了過來,站在小橋的這一頭對着槍戰的方向指指點點。
莫磊奪下雙管獵槍,反手將那名槍手砸暈,左輪在站立的槍手額頭推了推,“帕拉齊的手下?帶我去見他。”
眼前的槍手大概三十五六歲,頭頂上的頭髮稀疏,露出寬廣的額角,眉毛稀拉、鼻樑高聳,一雙眼睛裡充斥着乖戾的神氣。他被莫磊頂得靠在牆上,但右手依舊捏着槍柄,手指下意識地握了握,莫磊十分乾脆地擡手一槍,打斷了他的胳膊,在對方的慘叫聲中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那支陶魯斯76左輪手槍,在手上掂了掂,槍管戳了戳對方的身體,兇狠地說道。
“下一槍就打你的頭,快說,他在哪?”
“你會死的,我告訴你。”槍手停止了慘叫,臉色慘白,咬牙切齒,眼神暴虐兇狠。
“你旁邊還有活口,別再逞強。”莫磊的槍管再度用力頂了頂,槍手的額頭上一片紫紅,後腦勺撞在牆上發出‘砰’地一聲。
“帕拉齊會殺了你,會將你分屍……”。槍手罵罵咧咧,左手託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右手。
莫磊手中的槍管上揚、槍托擡起砸了下去,槍手哼了一聲暈了過去。他對着斜對面街角躲藏的槍手再開一槍,街面上,那位被打斷腿的傢伙已經自行爬到了某個角落躲了起來,另一名槍手剛剛探出頭,又被莫磊的子彈給嚇了回去。
伸手在地上躺着的槍手臉上狠狠甩了一耳光,槍手迷迷糊糊睜開眼,便被散發着熱氣的槍管頂住眼眶用力一按,莫磊的聲音陰森森地響起,“告訴我,帕拉齊在哪?”
“我他媽怎麼知道?”剛剛醒來的槍手迅速反應過來,忍住痛苦,狡黠地反問了一句。
莫磊不再問第二句,膝蓋壓在對方的胸脯上,左手漸漸施力加壓,右手掌根拍向槍手的左耳。槍手發出尖利的悽鳴,突如其來的巨痛讓他閉上眼‘唔唔’地亂叫,語無倫次手舞足蹈,莫磊擰住對方耳朵,低吼道,“快點說,你想和你的同伴一起下地獄嗎?”
槍手睜開那隻完好的眼,眼睛裡滿是恐懼與刺痛帶來的脆弱,“我是真不知帕拉齊在哪裡,他是老大,我們怎麼能知道,求求你別打我了。”
“他有幾個地址?趕緊說,說錯了就殺了你。”
莫磊移開槍管,但擰住耳朵的那隻手朝逆時針方向用力轉動。身體略側,持槍的左手對着斜對角再開一槍。
沒多少時間了,恐怕大隊人馬正往這邊趕。
“啊啊啊……,痛痛痛……。”槍手殺豬般地嚎叫,“放開我……,我說!”
“我聽着。”
莫磊的手絲毫不放鬆,腦袋轉動警惕地觀察着四周,巷子裡一個人也沒有,遠處某個門檻處,那臺山地自行車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少年早就跑得不見蹤影。
“他可能在……。”
槍手一口氣說了三個地址,然後睜着一隻獨眼滿懷希冀的看着莫磊,但莫磊的右手再度用力,肉眼可見到耳廓由慘白色變成了紫色,耳垂下部開始出血。他冷漠地垂頭看了一眼面孔扭曲的槍手,壓在身上的膝蓋也逐漸用力。
“先重複一遍,再說一個最可能的地址,以及他身邊有多少人。”
“我……,我無法呼吸,你鬆手啊,你這個魔鬼!”槍手痛不可遏,全身顫抖,手指痙攣着摳進了地面。
“快說!”莫磊瞄準斜對角又開了一槍,那名槍手終於剛剛迎接上子彈,帶飛了他的兩根手指,慘呼聲讓人頭皮發冷。
“我說,我什麼都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