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朮慢慢頷首,淡淡地道:“王文實太心急,要知道豺狼的胃口,是永遠不能得到滿足的,他們的敵人並非我等,到頭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轄裡,你認爲南朝會打敗我大金?簡直太狂妄了,南朝給了你何等好處,讓你回來大放厥詞。”合魯索臉色難看,忍不住出口呵斥。
轄裡頓時臉色蒼白,背脊直冒冷氣,合魯索的話太重了,作爲金軍中的資深老將,對方的否認是嚴重的,尤其是現在微妙時期,他真的無法生存下去。
兀朮卻擺了擺手,道:“南朝的確有戰勝我們的實力,轄裡是實話實說,沒什麼可以計較的,好了,你們都下去吧!”
當他們出來,合魯索不待見轄裡,輕蔑地翻個白眼就走,烏烈目光閃爍,低聲道:“許久不見,吃一杯。”
“不了,各地軍情太多,實在抽不開身。”轄裡悶悶不樂,實在不想跟烏烈有太多交集,好在他跟隨兀朮整理文書,這個藉口還算不錯。
烏烈眉頭一挑,玩味地道:“是烏思謀陵?這廝可惜了。”
轄裡古怪地看了眼烏烈,並沒有說話,搖了搖頭悶聲就走,臉色卻極爲蒼白,烏思謀陵的死讓他心痛,更讓他無法說清有些事情,大金在南京江寧的據點,破壞太嚴重了。
聽說,烏思謀陵死訊傳來,曹氏也服藥而去。
烏烈目送轄裡遠去的寂落背景,臉上閃過一絲惱怒,他也明白當年的衛隊合扎看不上他,非常希望和他們搞好關係,卻總是融不進去,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讓他產生了一絲怨恨。
兀朮獨自攤開地圖,凝視緣邊防區,卻把目光良久集中在西方邊境。對於轄裡的判斷,他是深以爲然,綜合對王秀的瞭解,肯定會有限度武裝草原的野蠻人。
近幾天,傳來草原的軍情,乞顏人和克烈人開始調動,一些部隊裝備精良,顯然是宋軍的甲仗。他對草原認識非常深刻,認爲就算大宋行朝收復失地,也不可能徹底吞併大金。
他們最多隻能拿下燕山而已,最終還是會形成南北對峙,草原上的野蠻雜胡可就不一樣了,那些人才是中原真正的噩夢,甚至是女真人的最大敵人。
金軍憑藉強大的實力屢屢西進,卻始終無法拿下草原,還是在甲仗優越的條件下,可見草原各部的戰鬥力,難道王秀爲了收復失地,連狼羣也要武裝?
“郎君,我來了。”身材矮小卻非常精悍的石裡哥,邁着大步走了進來。
兀朮的憂慮神色轉瞬而逝,笑眯眯地道:“好。”
石裡哥已經是兵部侍郎了,卻依然掌管打套司,主管境內反間事宜,也是位高權重的人物,自從轄裡罷官,他也是朝野看好的人物,胡魯甚至倡議把打套司和通事司合併。
他是非常賣力打擊大宋機速司和職方司,連年來斬獲頗豐,以至於機速司暗中懸賞,把他列爲頭等威脅。
“你的首級,已經飆升兩千貫,看來行情見長。”兀朮索性打趣。
石裡哥嘿嘿地笑了,道:“郎君給南朝大使五千金,他們也太小氣了點,我這吃飯的傢伙,怎麼也得給個平價。”
兀朮滿意地點了點頭,饒有意味地道:“有志向,那就多拿幾個南朝使臣,最好是大使臣,你的吃飯家伙,不久就會到了五千金,呵呵。”
別看石裡哥隨意,其實心思非常縝密,琢磨着兀朮對他的倚重,卻又有些許的不滿。
是因,年內地南朝據點破獲不大,尤其幾名高等使臣難以捕獲,卻讓他們得到大金的絕密,甚至有傳言,南朝同知機速司事秦敏到了北方,卻拿不到蹤跡,實在讓人沮喪。
他稍加猶豫,斷然道:“郎君,南朝大使臣北上必有所圖,我定然親自去辦,拿下腦袋爲郎君下酒。”
兀朮饒有意味地看了看石裡哥,淡淡地道:“就怕他們戰前鋌而走險,引起大臣的惶恐。”
石裡哥深以爲然,兀朮沒有明說合剌的錯誤,引發南北雙方默契的崩潰,不要看那些使臣沉默如斯,要真的爆發起來,恐怕會讓人心顫,納海被刺殺就是一例。
“秦敏、江雲是他們的大使臣,必然會對我產生威脅,儘快那他們拿下。”兀朮下了最後的通牒,口氣尤爲嚴厲。
“郎君放心。”石裡哥目光銳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也豁出去了。
此時正是風雲際會,由於金軍到處籤軍,河北河東生民被逼無奈,那些壯年紛紛躲避,結果是聚在一起對抗官府。
當地官府自然會派兵清剿,你來我去的亂的不可開交,對抗形成了舉事,本來想安生過日子的人,被迫佔山爲王,河北河東一片亂麻,各地金軍忙於四處應付,被牽扯很大一部分力量。
秦敏自然沒有放過機會,京東京西的守臣也不會坐視不理,北侍軍司也居中調度,派出得力使臣聯絡各山寨,秘密輸送甲仗金銀,讓他們襲擊金軍糧草囤積點,殲滅小股巡邏部隊,甚至對縣城展開進攻。
這下子可就熱鬧了,大宋行朝還沒北上,河北河東就熱火朝天,連真定統軍司統軍納海,也被所謂義軍突然打擊,頭顱被割了去,府庫也被劫掠一空,讓兀朮着實大吃一驚。
納海也是他合扎蒲輦中的一員,積功升遷統軍,地位等同軍帥,也算是前方的大將,兀朮看重的將校,竟然在小規模的戰鬥中被殺,簡直就是羞辱,打套司立即判定,有南朝使臣混跡盜匪中。
的確,大宋行朝的使臣,還有北侍軍司的吏士,早就紮根那些所謂義軍中,指揮這些人的作戰,確實頗有成效。
先不說河東河北大亂,秦敏和江雲嚴密排查,準備幹一票大的,洗刷虜人刺殺天子的恥辱。
本來,江雲要捕捉南下的張啓元,準備一舉格殺,卻被秦敏阻止了,意味深長地道:“張子初的命是先生的,我們不要去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