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本就對劉仁鳳的無禮不悅,費蘇甚至要出言諷刺,卻沒想到鍾離睿如此坦誠,實在出乎意料。
好在,費蘇也是老油子,當先撫掌大笑道:“還是山長高瞻遠矚,以藩國屏障朝廷,對海外實施行之有效的管轄,又不對朝廷有任何威脅。”
劉仁鳳翻個白眼,壓根就不理會費蘇,沉聲道:“難道先生不知,分封乃禍亂天下源頭,昔日先秦爭霸,今日前晉八王亂政,血脈三代淡薄,形同路人征伐,爲何還要分封?”
“不過是分封海外,又不是本土軍州,二哥又緊張什麼?”費蘇很不高興,連他面對鍾離睿,也要客客氣氣的,劉仁鳳是有名望和地位,卻當不起當面質問,尤其裡面還對王秀不敬,惹的他火氣上來。
趙非臉色也不好看,他對劉仁鳳滿肚子意見,不悅地道:“二哥慎言,山長必有深意,不是你我所能揣測。”
“難道你們不知道分封弊端,自開國封爵食邑不就國,就是爲了防範未然。雖說是海外分封藩國,卻開了口子,誰又能知道不會分封中國?”劉仁鳳氣急敗壞地道。
鍾離睿自然知道利弊,他也在王秀的叮囑下研究一番,卻不認爲弊大於利。任何的律法在君權高於外朝情況下,都會有很大的隨意性,今天不分封藩國不代表明天不能,這位天子不封不代表後代不封,索性把他們封到海外。
如此,本土沒有了封藩的弊端,能在皇朝周邊形成血緣方國,對皇室也是某種支持。
費蘇對王秀的理念瞭解頗透,很快就看透海外分封的實質,反駁道:“二哥,這話就不對了,凡事有利有弊,不能光看到弊端就不去做,現在只是讓二位郡公成年就國,並沒有涉及到海外分封,就算要實行,兩府執政也會妥善處理。”
話另層意思是,封藩是兩府重臣的事情,你區區侍讀學士,就別亂參合了。
“二哥,是不是杞人憂天了?”趙非抓住機會,沒有半點客氣地奚落。
劉仁鳳臉面不好看,沉聲道:“我知道兩府尚未公議,所以纔要防範未然。”對於兩府尚未決策的事情,他不可能拿出來說,不然就會被指責妄議是非,居心叵測,尤其是當此詭異萬分時刻,誰也不敢打上非議的標籤,搞不好真要被御史彈劾。
“大人是提到了,準備平定虜人再議論此時,二哥就不要再提了。”鍾離睿不鹹不淡地道。
劉仁鳳無言以對,只能忍着口氣告辭而去,反倒是費蘇玩味地道:“看來山長又有大手筆了?”
鍾離睿翻個白眼,淡淡地道:“時子塞出南州,未嘗不是試金石,卻不知能存在多久。”
張陵眉頭一動,關切地道:“這話又怎麼說?”
“還用問。”費蘇白了眼張陵,暗歎這廝腦子都放在研究上,鍾離睿說的那麼明白,竟然還聽不出來,耐心地道:“那麼遠的距離,朝廷根本就顧及不到,就算給你封賞官爵又能怎樣?一切不還是靠自己,子睦等同於流放,自己去披月斬荊,成功了就延續統治,失敗了就不用說了。”
“無論怎樣說,那是山長給他機會,他卻是甘之若飴,看看他在犍爲的所作所爲,這廝也是有野心的人物,恐怕還真能成就事業。”趙非對時雍很不感冒,懷有非常複雜的感情。
張陵默然,他是專心研究不假,卻不代表是傻瓜,相反一點就透,想想時雍隻身開創基業,成功的話不吝於割據諸侯,失敗就是異鄉孤魂野鬼,不免苦笑道:“真是的,好好的官不做,非得要去不毛之地。”
“扯淡,不毛之地?那裡可是富饒到了極點,時子塞能挺過來,那是佔了大便宜。”趙非撇撇嘴很不滿,作爲王門勢力中技術派中堅人物之一,自然知道天下地理,谷涼的研究成果,都是要運回國內封存的,被列爲兵部的機密文檔。
張陵老臉一紅,他也知道海外的物產,端地是相當的富饒,尷尬地笑了笑,低聲道:“疫病和蠻族,加上人生地不熟,恐怕很難生存。”
“那是他自己的選擇。”鍾離睿冷酷地道。在他的眼中,你想要得到利益,那就要付出等同的代價,王秀給時雍選擇,對方又接收了,說明願意爲了天大好處付出,生死存亡怪不得別人,或許你怨天尤人,人家覺得甘之若飴。
“難得二哥被氣的走了。”費蘇沒心沒肺地笑了。
“也是,誰讓沒有經過兩府公論,他就匆忙過來找事,這不是沒事找人說落嗎?”趙非幸災樂禍地笑了。
鍾離睿眉頭一挑,淡淡地道:“到底是沒有經過地方力量,二哥的底蘊還是不足啊!”
費蘇竊喜,劉仁鳳雖貴爲天子說書,政治經驗卻非常蒼白,明顯的沉不住氣,眼裡容不得沙子,說白了就是認爲自己正確,別人的那套都是狗屁,在經歷軍州官的大臣眼中,這羣人就是個屁,不由地道:“天子是仁厚,國公還沒有分封公國,竟然被叛王子嗣佔了先。”
虢國郡公趙旻被改封虢國公,寧國公主趙含芝被封賜晉國長公主,他們都沒有明確的分封藩國,趙構的兩個兒子,卻被明確成年分封海外公國,讓趙炅得到了好名聲,至少也是成全宗室。
“先不說這些,山長有海外分封的意思?”張陵冷不防問道。
“這個,只是大人的意思,不好對叛王子嗣處置,索性讓他們離開。”鍾離睿也不好深說,只能打馬虎眼,其實他也不知王秀最深的心思。
“原來如此,那大長公主是怎樣處置的?”張陵又來了句,不只是有意還是無意。
不要說鍾離睿了,連費蘇也嘴角猛抽,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廝是真不懂還是裝不知,那麼敏感的是還問。
“這事情,朝廷自有主張,還是辦正事要緊,大娘子要北上了,幾件小玩意投產的事情,要趕緊辦好纔是。”費蘇打了馬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