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上奏朝廷,私自截留戰馬,意欲何爲?”李綱臉色很不好看,他有點強詞奪理,更有點心虛。
“各門緊閉,城外虜人燒殺搶掠,我軍死死扼守嶽臺,根本無法打通道路,要是沒有幾千匹戰馬,早就被虜人困住滅了。”王秀毫不相讓,他已經不用聶昌幫襯,反正文細君脫困了,自信有能力渡過難關。
“胡說,難道你就不能撤回城中?”聶昌來了句真格的,也相當有殺傷力。
王秀輕蔑地一笑,眼光就像看白癡,玩味地道:“在下是畿北制置使,有守土的職責,只能在城外戰死,不能入城內偷生。好在吏士用命,大小數十戰巍然不動,讓虜人不敢深入西壁,臣是制置使,天駟監在臣的戰區,寧可私用也決不能資敵。嗯,當時軍情緊急,我要撤向城門,恐怕要被聚殲在城垣下。”
實話,城外西壁百姓損失最小,那句只能在城外戰死,不能入城內偷生,簡直震耳發饋,讓很多人慚愧萬分。最後一句也是實話,夜間誰敢開城門啊!向城裡撤退簡直是找死。
張啓元稍加沉吟,道:“陛下,王直閣不僅無過,還有大功。是想,虜人快馬兼程過河,朝廷在京畿北面已無一兵一卒可調,何太尉也壯烈殉國,王直閣能堅守天駟監一天一夜,以數千兵馬對戰數倍之敵,最後從容而退,一把大火讓虜人陷入缺糧尷尬境地,區區數千匹戰馬,又不是被虜人奪取,而是暫用於朝廷兵馬身上,怎能說是罪過?”
李邦彥瞥了眼張啓元,頷首道:“都承旨所言極是。”
王秀詫異地看了眼張啓元,不由地暗自嘆息,張啓元越發地精明瞭,這哪裡是在維護他,分明是把他當成墊腳石,成就自己的清名。這個時候,孤軍在外奮戰,且不說戰馬的事,單憑襲擾金軍就是大功。最可恨的是,這廝重點提了暫用戰馬,那可是要歸還的,他不能不承認張啓元玩的漂亮。
“守臣都像卿家心思,虜人豈能深入京城!”趙桓也不能不感慨萬千,對張啓元更加看重。
“陛下,臣說議和是權宜之計,先拖住他們,虜人人困馬乏、糧草不濟,勤王大軍主力到達,他們絕對會倉促撤離。筆`¥`癡`¥`中`¥`文到時候,陛下放開大河渡口,讓他們北歸,待他們半渡而後擊之,可以全殲女真半數精銳,待收了朝廷誓書,哪個敢說朝廷和虜人議和,就是出兵北上收復燕山,也在舉手之間。”
半渡擊之,原來這小子打算陰人啊!李綱和聶昌大爲慚愧,妄作了小人,真不知該說什麼。
趙桓認爲王秀謀劃不錯,但他卻不能等候,他需要的是一場速戰速決的勝利,是站在勝利者立場上的議和,而不是一場忍耐的徹底勝利,面子,對他而言至關重要。
“卿家再說下去。”
“陛下,下策就不用再說了,倉促出兵不妥。”王秀暫時度過危機,但他並不看好時局,盡本分不留下遺憾,就看趙桓怎樣選擇了,也算他兌現對鍾離秋的承諾,他目光內斂,冷靜地道:“上策是等待陝西主力抵達。用七十八將爲偏師,直接北上渡口,擾亂虜人軍心,朝廷以絕對優勢正戰,堂堂擊潰虜人,揚我漢家天威。”
种師道和李綱暗自點頭,說白了王秀的上策,就是他們主張的改進版。堂堂的陽謀。
姚平仲不以爲然,傲然道:“虜人虛弱,何必費力勞神,王大人是文人議兵,太過迂腐。陛下,臣提一旅之師活捉擀離不,獻俘天闋。”他一介武夫,又得到趙桓的信任,說話毫無顧及,對王秀不留情面。
卻哪裡知道,這句話說的是王秀,把福寧殿內多數人得罪了,衆人的臉色都很不好看,連趙桓也暗怪口無遮攔,你也有資格指責文人議兵?太不像話了。
雖然,趙桓腹誹姚平仲輕佻,但對他還是抱有很大希望,畢竟打仗需要這些武人,蚊聲道:“知卿是勇猛大將!”
李綱轉變了態度,對王秀的建議積極贊成,但他也希望來一次速戰,提高趙桓抗金的決心,稍加沉吟道:“陝西各路大軍主力未到,斷不可輕易決戰。但是,如今內外也有二十萬衆,可以選擇精兵突擊牟駝崗,震懾虜人。”
王秀嘴脣動了動,似是想說話,到了嘴邊又咽下去,一副老神常在模樣。
种師道很不滿,爭辯道:“陛下,攻守大計,決不能操之過急。虜人是師老堅城不假,但銳氣未減,倉促用兵恐怕不妥,開封士民經不起戰敗了!兵法曰:‘軍爭之難者,以迂爲直,以患爲利。故迂其途而誘之以利,後人發,先人至,此知迂直之計者也。’正如王直閣說的,慢慢消弱他們士氣,等待主力到達,一舉殲滅。”
趙桓感到种師道說的有道理,目光不由地移向李綱,一副優柔寡斷的模樣,王秀看在眼裡,真是一陣牙疼,那麼明顯的局勢,還分辨不了是非,下不了決心,趙家不敗是無天理啊!
李邦彥、範宗尹、王時墉等人面色木納,對主戰大臣之間的紛爭視若不見。
“若不成功,臣願提頭來見陛下。”姚平仲倒底是年輕氣盛,不等李綱說話,搶先立了軍令狀,決然道:“臣只要萬餘精銳,必能破牟駝崗大寨。”
趙桓眼皮子一跳,他被姚平仲豪氣渲染,頓時亦覺膽氣倍升,最後一絲猶豫煙消雲散,喜道:“壯哉,就如卿所願,功成之後,朕當封卿家上爵、節鉞,以顯蓋世功勳。”
“狗屁蓋世功勳,真他娘地操蛋啊!”王秀不認爲姚平仲會賭贏,趙桓不是唐憲宗,也無法和仁宗皇帝相提並論,他目光中多了幾分嘲諷,心中最後一點猶豫,正在一點點地消散。
“陛下,京東七十八將堪稱精銳,可以增援出戰。”聶昌對出戰很積極,他是攻擊王秀不假,但仍然要求王秀出戰。
王秀一陣牙疼,聶昌可真幼稚,剛剛攻擊了他又要用他,天下哪有那麼好的事?
趙桓可不管這些,連考慮也沒有,笑眯眯地道:“也好,宣撫使司都統制官節制,畿北制置使協同,二月一出戰。”
楊可勝卻又道:“陛下,此行兇險萬分,臣又恐怕虜人惱羞成怒,朝廷失去遣親主、宰相和議的信譽,臣打算把朝廷彈壓諸將出兵旨意放在身上,萬一有事,也好把責任推了。”
考慮的很全面,連萬一失敗後的責任擔當也想到了,王秀撇撇嘴,暗自嘆息不已。
“卿家忠義,如能大獲全勝,當封卿等節度和承宣。”趙桓大喜過望,他不是沒有想過失敗,萬一被斡離不責難,他的臉面可丟盡了,楊可勝把過錯攬過去,正合他心意。
王秀撇撇嘴,他贊成議和後再打和楊可勝不同。楊可勝是代人受過,純粹的比較二的心思,他是策略性的謀劃,說白了傻子纔不佔便宜。
當然,趙官家定了調子,大家都不太好說,都安靜地出去吧!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王秀的心情是異常沉重的,平心而論,姚平仲的夜襲並不過分,歷史上更不乏成功例子,李愬雪夜襲蔡州、狄青夜擊儂智高,都是著名的成功戰例。李綱是這麼想的,种師道也有此打算。
所謂成事在天謀事在人,既是偷襲,軍機決不可泄,趙桓信天不信人,用術士楚天覺選擇良辰吉日做爲劫寨日期,並且大張聲勢,搞的滿城風雨路人皆知,這就太扯淡了。
他作爲協同作戰的制置使,下午就知道了作戰計劃,姚平仲趙桓的信任,根本沒有聯繫友軍的備用計劃,而是率精銳騎兵直驅牟駝崗,並明令城外各路兵馬,沒有他的將令,誰都不能擅自出擊,明顯要攬功啊!
鬱悶歸鬱悶,既是不能左右大局,他也不太多煩惱,反正這諾大的開封城,也不是幾萬金軍能拿下的,就算敞開城門,估計金軍也不敢深入。
晚上,應約和秦檜、範宗尹二人,去了景靈宮東牆下長慶樓吃酒,因國事維艱,三人也不敢多飲,敘舊而已。再去鍾離秋住所一席長談,說了很多才回到宅院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彈壓帶着封元出城回到嶽臺大寨,已經快到中午了,立即把邱福和李寶招來,一起商議軍機。
姚平仲想獨攬大功,很多消息都不提供友軍,他卻心知肚明。那麼大的聲勢,斡離不不知道就邪門了,金軍沒有做出部署反襲擊更邪門,姚平仲也算有經驗的大將,難道真是糊塗蛋?他可不想信。
“這仗可不好打,難道姚太尉真以爲是兒戲?”李寶很不滿意,他也聽到要對金軍襲擊傳言,本來不想信,王秀調集兵馬才大吃一驚。
邱福冷着臉,沉聲道:“既然官家聖意,兒戲也得打。”
王秀玩味地一笑,指着地圖道:“打,肯定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