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些寒門畢竟是寒門,不可能有如之前的王謝那樣憑藉家族之力就能夠支撐起整個王朝,因此他們需要成長、需要財富,可是這財富是從何而來?
歸根結底還是趴在百姓身上吸血才能成長。
因此南陳能掌控住的實際上只是寒門的心,因此現在以吳明徹和徐陵爲首的老牌世家倒向了李藎忱、而廣大的百姓也倒向了李藎忱,剩下的寒門還沒有形成氣候,又如何能夠支撐得住?
更何況趕得早不如趕得巧,陳叔陵的一番作爲也徹底擊垮了大家的信心。
或許再給南陳幾十年的時間,讓這個國家能夠收攏人心,並且培養出來一批真正和國家已經血肉交融的家族,形成一個完整的利益共同體,恐怕才能夠真的做到在大難臨頭的時候不會出現這樣真是就連皇室宗親都倒戈的現象。
畢竟想要掌握人心,絕對不是短短功夫內就能夠做到的,尤其是這種傳統意義上的封建王朝,更不可能和tg一樣在短短几年之間就能夠贏得廣大民衆的支持。
更何況現在這南北朝亂世,大家對改朝換代都已經習以爲常,別說南陳才建立二十年,就是十幾年前陳頊剛剛完成了一次篡位,他的所作所爲和南齊到南樑的轉換實際上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別,只不過是陳頊沒有更改國號罷了,所以對於這種事情大家早就已經習以爲常,對於這個王朝自然更談不上什麼忠誠。
現在擺在李藎忱面前的建康府實際上已經是一塊隨時都能吃下去的肥肉,但是李藎忱也不得不考慮一個問題,那就是自己怎麼才能不會重蹈南陳的覆轍。
換句話說就是自己應該如何更準確的把握住人心,將現在的這些人牢牢地綁在這蜀漢的戰車上,一直到蜀漢能夠一統華夏,還得避免和歷史上隋朝那樣二世而亡,徒給他人做了嫁衣裳。
這就意味着肯定要進行改革,不僅僅是行政制度和軍事上的改革,包括選舉人才甚至人才的培育和百姓的思想教育上都要下功夫。
要知道隋唐亂世雖然最終是以李淵爲代表的關隴集團佔了便宜,但是實際上掀起整個動盪的是瓦崗、是竇建德這些農民還有宇文家族這些不甘心被打壓的前朝貴族、山東世家等等。
如何才能平衡所有人的利益,如何才能保證百姓的安寧。
還真是讓人頭疼的問題。
尤其是李藎忱現在也意識到了,自己麾下缺少人才,也缺少足夠的人口,一旦一口氣吞掉了江南,那麼就不僅僅意味着自己的疆域擴展了,自己所管轄的人也大幅度增加,如何才能制定出來一個穩妥的政策把江南穩定下來,讓其真的成爲一片樂土,也是一個問題。
看着懸掛在船艙之中的輿圖,李藎忱長長嘆了一口氣。
看來拿下建康府之後,短時間內不能北上了。
“夫君一路高歌猛進,還有什麼擔心的?”樂昌詫異的看着面帶愁容的李藎忱。
“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難啊。”李藎忱不由得感慨一聲。
樂昌不禁微笑着說道:“夫君何必要擔心這個,夫君還年輕。”
“年輕?”李藎忱怔了一下,旋即微微頷首。
年輕的確是自己最大的資本,這意味着自己還有充足的時間來制定適合於這個時代的政策,並且看着這些政策一項一項落實下去。想到這裡,李藎忱又想到了陳頊。
這個老人應該也有和自己一樣的雄心壯志吧,只是很可惜他並沒有這麼多的時間,而他的後代······
樂昌已經研好了墨,送到李藎忱手邊,李藎忱怔了一下,旋即笑了笑,這個丫頭還真是懂自己,當下他提筆蘸飽了墨水,寫下“三省六部”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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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湘水一路南下就可以轉入灕水,進而可以從灕水南下廣州。
而溝通湘水和灕水的便是著名的人工運河靈渠,此時呈現在蕭世廉眼前的靈渠尚且算完整,這主要是因爲東漢初年伏波將軍馬援平定嶺南的時候曾經大力疏浚,而到了南北朝時期,嶺南一帶,尤其是廣州番禺郡、南海郡、新會郡以及蒼梧郡等地都已經形成了城鎮羣落。
這一來是因爲和南方尤其是南洋的聯繫愈發緊密,導致商業的發達,二來也是因爲二十多年前的侯景之亂迫使很多江南居民不得不繼續逃難到嶺南,使得嶺南的人口明顯增長。
甚至南陳的龍興之地始興(今韶關)也在嶺南。
這讓嶺南在南陳立國之初,重要性甚至在江南之上,當然隨着陳霸先定都建康府,嶺南也就逐漸從南陳的政治格局之中淡化。但是這並不代表這裡就真的重新變成了荒蠻之地。
反倒是很多百姓並沒有重新回到故土,而是從這裡開始了新的生活,這一片煙瘴之地得到了非常妥善的開發。更重要的是南陳的注意力長久以來都在北方,所以嶺南的駐軍根本就不多。誰都不會想到敵人會繞過江南直撲嶺南。
畢竟不管怎麼說這裡都算大後方,而且在很多人的印象中也是荒蠻之地,尤其是對於北方王朝來說。
但是對於李藎忱來說自然不是這樣的,且不說嶺南的存在對於南陳的政治和經濟利益,單單是嶺南繼續向南延伸到南洋的經濟利益就足夠讓李藎忱心動。
所以當蕭世廉要求獨自率領一路大軍的時候,李藎忱很果斷的將嶺南丟給他了。本來蕭世廉還有些失落,畢竟想想歷史上征服嶺南的人,秦朝的趙佗最終割據一方老死在嶺南,而東漢的馬援則是馬革裹屍還,這哪一個都不是蕭世廉想要的命運。
但是李藎忱既然把任務交給他了,他也沒得選,更何況蕭家的發跡之地也是始興,若是能夠一路打回老家似乎也不錯。抱着這個想法蕭世廉怏怏不樂的率軍沿着湘水逆流而上,轉入靈渠,直接將兵鋒推進到嶺南的門戶——嚴關。
嚴關坐落在獅子山和鳳凰山之間,是從荊州進出嶺南的咽喉要道,也是出了名的雄關。而當蕭世廉看到嚴關的規模時候,不由得暗暗咋舌,因爲眼前的這個關口,應該已經不能稱之爲關口,而應該稱之爲城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