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將軍來看,”曹忠伸手在沙盤上一指,“靈武城北側和東側都有峽谷可以防守,當然這或許是我們除了城池之外唯一能夠依靠的防線,但是如果我們只是一味的防守,恐怕很難阻擋突厥人南下的決心,憑藉他們的人數優勢,我們很有可能會面臨更大的風險。”
於翼微微頷首,將兩支大軍匯聚在靈武,實際上只是避免了大家被各個擊破的風險,但是如何的抵擋突厥人甚至如何發動反擊,依然是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
而徐德言伸手在靈武的西側一點:“根據我們現在的設想,破局的點就在這裡。”
“大河?”
“沒錯,大河。”徐德言點了點頭,“隨着天越來越冷,大河上已經有薄冰了,再過幾天估計就會凍得結實,這樣我們就可以隨意往來大河的兩岸。”
“這道的確是一個不錯的辦法。”於翼畢竟是老行伍了,頓時明白徐德言和曹忠是怎麼打算的。
大河上游多是峽谷和激流,想要橫渡基本不可能,而等到大河結冰,自然就可以往來兩岸之間。突厥人在大河以北的部落有可能趁機南下,而大河以南的也有可能渡過大河進入河西的沙漠,這也是爲什麼武威那邊不能掉以輕心,而且吐谷渾人蠢蠢欲動也不敢貿然前進。
不過這大河可以是突厥人的工具,自然也可以是漢人的工具。一旦突厥人開始進攻靈武,可想而知這邊的外側肯定會被突厥人的遊騎所覆蓋,到時候城中軍隊的一舉一動都少不得會落入突厥人的眼中,而想要再起到主動出擊、出其不備的效果,渡過大河之後再折返回來顯然是一個非常不錯的迂迴方略。
當然了突厥人肯定也會向大河以西派遣遊騎,但是人數必然不會有靈武外圍多,所以到時候只要能夠躲過突厥人的探查,自然就有機會。不過如此一來主動出擊的肯定也只能是騎兵,用行動緩慢的步卒在曠野上奔襲突厥人的側翼幾乎是癡心妄想。
而騎兵······想到這裡,大家不約而同的看向沙盤,靈武外的山丘溝壑因爲之前侯秘的不斷摸排而變得非常清晰,只是現在不知道最有資格率領騎兵迂迴的侯秘和於璽這兩個人,到底在什麼地方?
他們麾下的一千騎兵本來也可以說是兩路兵馬能夠拿出來的最大的成建制軍隊,肯定也是反擊和迂迴的主力軍。
“將軍,將軍,”一名傳令兵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呼出來的氣已經完全變成了白霧,“侯將軍他們回來了!”
侯秘和於璽終究還是在逃亡的第三天抵達了靈武郡,實際上也不算很慢了,他們一路上幾乎可以說是頭也不回的狂奔,好在軍中帶着的都是一人兩馬,換乘奔馳,再加上西北戰馬的速度快,這才幾次堪堪甩開了追蹤的突厥人。
這一千人馬已經變成了八百多人,畢竟有不可避免的戰損,但是這相比於他們的事蹟,已經算不得什麼犧牲。
畢竟現在整個西北局勢,都是被這一千騎兵一下子捲動起來的!
他們的狀態比之剛纔的傳令兵更好不到哪裡去,人和馬剛剛停下來就在大口喘息,而軍中的將領們自然也知道這樣最容易出事,催促人和馬都小步活動活動。
西北塞外的天氣本來就變化無常,這些天更是驟然冷了下來。
人和馬哈出來的白氣把這一整個隊伍都籠罩在其中。
風中帶着的寒氣凝結在盔甲和刀劍上,變成一條條冰棱懸掛,讓這些騎兵看上去平添幾分殺氣。
曹忠和於翼大步迎上來,整個西北的戰局從混亂到清晰,和這些將士們的付出有着不可替代的關係。
而作爲領軍的侯秘和於翼也一齊翻身下馬,兩個人很有默契的對視一眼,大步走到兩名主將前面。說實話的對於曹忠和於翼這兩個主帥都來到了靈武郡,他們自己一開始都有些不相信,畢竟他們也只是想要湊齊六千兵馬,以求能夠守住靈武郡。
可是現在從城外一路來到城中方纔發現,這哪裡是六千兵馬,整個西北的漢軍和北周軍隊應該已經傾巢而出了,再看曹忠和於翼兩個主帥也在,便知道真的有一場大戰要打了。
“末將參見將軍!”於璽和侯秘一齊行禮。
“起來!”曹忠伸手一把拉起侯秘。
旁邊的於翼也攙扶一下於璽,父子的目光交錯,於翼雖然沒有露出什麼表情,但是於璽也從他的目光之中看出來了鼓勵,一個父親對兒子的讚賞和鼓勵。
“外面風大,讓弟兄們休息吧,你們進來。”徐德言沉聲說道,“說說現在是什麼情況。”
一邊接過來徐德言親手遞上來的一杯熱茶,侯秘一邊沉聲說道:“我們本來是想要向東繼續探索的,但是沒有想到遇到了敵人的一隊騎兵主力,只能一路撤了回來,而敵人一開始咬得很緊,一直到我們入了靈武東北側的這條山谷,方纔沒了蹤影。”
順着侯秘手指的方向,於翼微微頷首:“這山谷之後就有我們的斥候活動,而且距離靈武也很近,所以突厥人不衝進來也在情理之中。”
“突厥人大概有多少,首領是誰可曾看清?”曹忠也問道。
於璽咬了咬牙:“他們的人數並不算很多,也就是兩千人左右,但是他們的首領從旗幟來看是一個吐屯。”
“吐屯?!”於翼和曹忠這一次都不鎮定了。
於翼久在西北,而曹忠對突厥人也已經有所瞭解,當然知道這吐屯意味着什麼。
突厥人最早是臣服於柔然人的,爲柔然人放牧於西北的金山,金山產金子,而在草原民族的語言之中,“金”的發音便是“阿爾泰”,所以金山又被稱爲阿爾泰山,之後突厥民族便沿着阿爾泰山的東西兩側繁衍生息。
阿爾泰山的形狀有如兜鍪,於是突厥人便用“兜鍪”稱呼自己,兜鍪在突厥語言中的發音便是“突厥”,這也是突厥人的名字由來。而隨着突厥民族的強大以及曾經的主人柔然的滅亡,突厥內部也出現分歧,逐漸分爲以阿爾泰山爲邊界的東突厥和西突厥,東突厥開始向東部的草原遷徙,取代柔然成爲北方草原上最大的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