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藎忱大口大口吃着,蕭湘有些無奈,身爲後宮女眷,她們當然是吃不慣這樣“粗糙”的伙食的,都有帶着專門的餐盒,此時已經吃過了飯。手中捻着一個點心,蕭湘低聲說道:
“夫君,要不還是讓下人把準備好的菜重新熱一熱?”
“不用,這樣不就很好麼。”李藎忱一笑,他當然不指望這火頭軍能有和宮中御廚一樣的水平,而且碼頭上都是苦力,吃飯本來就是重油重鹽,當然和李藎忱一貫的口味不一樣,但是也只有這樣,才能讓李藎忱時時刻刻記住,自己身爲皇帝,有資格吃香喝辣,但是還沒有資格沉溺在其中,“再說了,你們看這麼多肉,這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頓了一下,李藎忱伸手指了指遠方:“在這亂世之中,能夠吃上一頓肉已經是很幸福的事情,今天我們也是趕得早不如趕得巧,馬投行也只有這樣的重活和累活的時候纔會有這麼多肉吃。”
蕭湘頓時沉默,她當然也是吃過疾苦的,知道這樣真的已經很不容易,自然不可能有如皇宮之中花樣百出。
而已經跑了好一陣的寧遠已經累了,趴在桌子上百無聊賴的晃動着兩條小腿:“姊夫,那平常人家都是吃什麼呢?”
“想知道麼?”李藎忱伸手颳了刮她的小鼻子。
“想!”寧遠頓時來了興趣。
李藎忱也好,蕭湘也吧,都不是在高牆之中長大的,也只能說大概能夠揣摩到。此時的寧遠就像是剛剛放出籠子的金絲雀,當然什麼都想要走一走、看一看。
“也罷,明天朕就去找一戶人家串串門,帶你體驗體驗。”李藎忱笑着答應了,看到那個軍司馬和戶部官員正快步走過來,當即對着蕭湘使了一個眼色,蕭湘起身哄着寧遠離開。
“臣驃騎將軍右軍校尉司馬魯世真參見陛下!”
“臣戶部下屬倉部員外郎夏侯公韻參見陛下!”
李藎忱倒是先怔了一下,這兩個傢伙的來頭倒是也都不小,這魯世真是魯廣達的兒子,當初魯廣達攘助蕭摩訶守江陵城,就是魯世真和魯世雄這兩個兒子連哄帶騙把老爹降服,然後打開了城門,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個地方見到他們,不過倒也是,魯廣達現在身在淮西,但是他的半數舊部還在江陵,現在劃入蕭世廉的麾下。
因此魯世真在這裡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至於這夏侯公韻,則是當初袁憲告老還鄉的時候親自向李藎忱推薦的幾個弟子之一,李藎忱當然也直接給了京官的位置,只不過現在全國各地的糧草調動也讓戶部頭疼不已,京官也全部發派出去,以免出現差池。
而倉部就是戶部下屬專門管理糧倉和糧草儲存、轉運的部門,因此夏侯公韻這個祖上和三國時期曹魏皇室宗親夏侯氏十有八九有聯繫的年輕人出現在這裡當然也不奇怪。
只不過李藎忱並不清楚,歷史上當陳叔寶執意要躲入井中,並認爲這是自己想出的最好的“救國之策”的時候,就是袁憲和夏侯公韻這一對師徒在“胭脂井”前苦苦哀求,想要護送陳叔寶從南側逃脫,結果誰曾想到陳叔寶竟然只是大方的邀請他們一起下來躲避。
無奈之下,袁憲只能和夏侯公韻投降隋軍。
而現在因爲東宮的幾次折騰以及江總等人的相互攻訐和算計,讓袁憲徹底看清楚了這些臣子的真正面貌,所以在這之前就已經萌生退意,在李藎忱大軍入城之後也就閉門不出,之後很乾脆的告老還鄉,當然被李藎忱挽留之後作爲未來金陵書院的山長,但是老人家也沒有心思再從政。
不過他還是把自己的弟子都推薦給了李藎忱。
看着這兩個完全都沒有一點兒將門或者世家出身樣子的年輕人,李藎忱笑了笑,敲了敲碗:“怎麼樣,吃飽了麼?”
“陛下放心!”
“那行,朕就是過來看看,碼頭上有什麼困難?”
一直互相不對付的夏侯公韻和魯世真對視一眼,這一次兩個人似乎很難得的取得了一致,魯世真衝着夏侯公韻使了一個眼色,夏侯公韻低聲說道:
“陛下,碼頭上現在已經沒有太多的事情了,但是這些糧食終歸是要陸續北運的,可是沔水冰封,走陸路的話,也是泥濘不堪,所以不知道我們能不能得到工部那邊的配合,若是能夠生產更多的大車,甚至是北地在雪地上滑動用的雪橇就好了。”
李藎忱微微頷首:“朕準了,只要你們能夠好好的把糧食運到襄陽,想要什麼都可以,但是要是你們要的這些拿到了,卻依舊達不到朕的要求,那······”
“臣等提頭來見!”兩人當即一齊拱手。
“朕用不到你們兩個的腦袋,等以後北伐了讓你們去做先登。”李藎忱擺了擺手,半開玩笑的說道。
而魯世真和夏侯公韻顯然不是這麼想的,兩眼放光:“陛下,咱們這是真的打算要北伐了?”
“這大冬天的,如何北上?”李藎忱淡淡說道,不過話鋒一轉,“只要你們去襄陽好好做好應該做的,就有機會。”
“諾!”兩個年輕人一齊說道。
李藎忱看着這兩個激動萬分的年輕人,再看看那些碼頭上剛剛吃完發正在集結的縴夫們,不由得攥緊拳頭。
從這些年輕人的身上,他看到了從未見過的激情和活力。相比於李藎忱已經熟悉了的老一代人們,這些年輕人更想要創立他們自己的功業,更想要打下一片嶄新的天地。
這些在歷史上或許只是留下了自己的名字,甚至就連名字都沒有留下的人們,此時活生生的站在李藎忱的面前,他們有着一腔熱血,他們想着建功立業,他們有和李藎忱一樣的勇氣和膽量,不畏懼什麼流血犧牲。
“跟着某,你們的名字當被後人傳頌。”李藎忱喃喃說道。
既然自己來到了這個時代,就應該改變什麼,就應該帶給這些默默無聞的人們一個適合他們揮毫潑墨的舞臺。
風捲着雪,李藎忱穿過熱鬧的碼頭,贏得一次又一次的歡呼。
他們或許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歡呼,但是他們知道,這個時候向這個年輕人歡呼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