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麼?”尉遲熾繁的聲音很低。
“只要我們多加努力,這還能有假?”李藎忱壞笑着說道。
而尉遲熾繁靠着李藎忱:“夫君何苦要對妾身如此好,現在妾身的父兄都還在和大漢作戰。”
李藎忱沉默,對於這個問題他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或許是因爲出於自己憐香惜玉的心思,又或許是因爲······自己來到這個烽煙滾滾的亂世,看到這個時代這麼多熟悉或者不熟悉的名字變成活生生的人,在知道他們歷史上的結局之後,總幻想着自己可以通過努力來改變什麼。
有些註定了不可能被改變,而有些實際上已經被李藎忱改變。
尉遲熾繁在歷史上也算是一個悲劇,被宇文贇霸佔、出家爲尼,看上去曾經也坐在宇文贇五個皇后之一的位置上,但是這種命運漂泊無定的感覺是別人很難體會的,畢竟宇文贇本身的暴虐成性和貪婪好色,註定了任何跟着他的女人都不過是他發泄的工具罷了,甚至作爲後宮之首的楊麗華還要時不時的承受宇文贇死亡的威脅。
歷史上宇文贇幾次想要把對楊堅的仇恨轉嫁到楊麗華的身上,若不是她的母親獨孤伽羅藉助獨孤家的身份苦苦哀求,恐怕楊麗華早就成爲宇文贇表達對楊堅不滿的出氣筒了。
雖然現在因爲宇文憲的存在,所以宇文贇和楊堅在表面上的關係“尚且融洽”,但是背地裡的暗流又有誰能知道?根據北地白袍送來的消息,宇文贇已經很久沒有去找過楊麗華,以至於到現在這位名義上的大皇后甚至一個子嗣都沒有,反倒是後來被楊堅送上的馮小憐很受寵愛。
這也讓李藎忱感慨萬千,隨着世界線的變動,這一個個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奇女子的經歷也隨之改變,更遑論這天下大勢。
至少這說明自己不是什麼事情都沒有做。
“放心,入我李家的家門,你就是李家的人了,你父兄如何和你又有什麼關係。”李藎忱果斷的說道,“而且朕也積極的派人前去和你父兄聯絡,若是他們能夠站在我大漢這邊自然更好,就算是他們想要爲周人、爲宇文氏盡忠,那也不過是各爲其主罷了,只要他們能夠在沙場上的廝殺中活下來,那朕也不會把他們怎麼樣。”
“臣妾謝陛下。”尉遲熾繁喃喃說道。
“就是這麼謝的麼?”李藎忱笑了一聲,一把抱起來她。
這一次尉遲熾繁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地抱住李藎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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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今天的心情很不好。
這是尉遲順的第一感受。不過好像今天並沒有和大漢的使者進行會談啊?
畢竟雙方關於交換武器裝備和城池的事情都已經商談的差不多了,實際上也沒有多少需要尉遲迥親自操刀的,而爲了避嫌尉遲迥也除了在公共場合之外,謝絕任何一點兒和大漢使者接觸的機會,甚至就連公衆場合也是儘量減少單獨交談的可能。
現在這第一步已經說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怎麼走也不是爹爹能夠拿捏主意的,因此聽說漢人的使者馬上就要啓程前往鄴城了,真正能夠在這些事情上做決定的還是宇文憲。
請神容易送神難,現在總算是把這些“神”給送走了,爲什麼爹爹看上去依舊心情很糟糕。
看到尉遲順走進來,尉遲迥伸手把桌子上的一封信遞給他:“恭喜你啊,你有孫女了。”
尉遲順怔了一下,他也老大不小了,兒子女兒也都成家立業,小孫子已經出生了,怎麼現在爹爹因爲這個而苦惱?不過很快尉遲順就反應過來,只可能是自己的那個女兒生了。
“李藎忱回到建康府之後就直接冊封女兒爲晉陵公主。”尉遲迥無奈的說道,“這一下我們尉遲家少不得又要成爲衆矢之的了。”
尉遲順咬了咬牙:“李藎忱還真是大方。”
晉陵郡(今常州)可是江南一等一的富足之郡,向南靠吳郡(今蘇州),向北連京口,更是溝通江南腹心和建康府,爲通衢要道,李藎忱直接把晉陵郡作爲女兒的封邑,雖然一般只是取其中一個縣的稅收作爲俸祿,但是名號很響,李藎忱的寵愛之意顯然不言而喻。
更重要的是,這不僅僅是李藎忱的第一個女兒,更是尉遲熾繁的第一個孩子。李藎忱對女兒的寵愛又何嘗不是對尉遲熾繁的寵愛,對於尉遲家來說,更或者對於尉遲父子來說這當然不是什麼好事。
也難怪又多了一個曾外孫女的尉遲迥卻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
“爹爹,恐怕我們以後被彈劾的次數要更多了。”尉遲順有些無奈的說道。
“這是必然的,”尉遲迥淡淡說道,“不過只要我們問心無愧,清者自清,那麼那些謠言也會不攻自破。”
遲疑片刻,尉遲順擡頭看向尉遲迥:“不攻自破,爹爹真的是這麼認爲的麼?可是自從我們鎮守洛陽之後,鄴城的謠言就沒有斷絕過,哪怕是我們在前面浴血廝殺,後面也依舊有小人作祟,更何況不管怎麼說,我們都沒有辦法否認他們說的那些事實。我們在前面浴血廝殺,甚至一點兒差錯都不敢有,可是後面的風涼話可曾斷絕?”
尉遲迥的神情冷了幾分,直勾勾的看着尉遲順。
今天的兒子讓他覺得有些不一樣。
剛剛從襄陽艱難逃回來的尉遲順,滿腔熱血恨不得直接帶着兵馬殺回去,可是現在的尉遲順,似乎被血雨腥風打磨掉了棱角,人是穩重了,但是也似乎有什麼改變了。
這樣的日子,尉遲順受不了,尉遲迥又何嘗不是在咬牙堅持。老將軍征戰沙場一輩子,問心無愧,可是臨到頭都快解甲歸田了,還要承受這樣的猜測和指責,當然讓他也很不舒服。
但是······自己從西魏到北周,征戰一生,不可能做出對不起先帝、對不起自己的努力的事情。於翼被逼着倒向大漢,總不能宇文憲也把自己逼走吧?
“此事休得再提!”尉遲迥一擺手。
“可······”尉遲順還想要說什麼,但是看着尉遲迥堅定地神情,只能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還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