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微臣不明白,如果打防守反擊的話,應該還是需要一定數量的援兵的,這些援兵從何而來?”李詢緊接着問道。
“如果前線不緊張,那麼援兵直接從前線抽調,關中各部駐軍皆可作爲援兵,如果前線吃緊,朕會調動南方和巴蜀的駐軍北上,完成對西北的支援。”李藎忱果斷的說道,“就算是所有兵馬都無法前去,朕也會調動地方鄉兵乃至於朕自己的侍衛親軍,所以這個你儘管可以放心,如果你前去西北,朕需要你做的就是在反擊開始之後,儘快解決河西戰事,能不能勝任?”
李詢沉吟片刻,鄭重一拱手:“承蒙陛下不棄,臣必當鞠躬盡瘁!”
“好,那就好!”李藎忱大笑道。
他至始至終都沒有向李詢解釋到底爲什麼如此急迫,但是李藎忱相信以李詢的政治嗅覺,應該也能夠明白。
想要發動一場戰爭,包括滅國戰爭,絕對不是那麼簡單的。這一次李藎忱發動的南征之戰,在開始的時候就有很多人站出來反對,反對的理由各異,但是主要都是負責基礎建設和政治制度建設的文官。
這些文官也並不是爲了一己私利,也是爲了自己的工作需求。
畢竟戰爭一旦爆發,朝廷內外都得以保證戰爭的需求爲主,所有的工作都需要向保證戰爭勝利靠攏,包括糧食、丁壯、工坊生產等等。而這也就意味着當錢財、人手緊張的時候,很多同樣需要錢財和人手的內政建設都要被迫先停下來,文官們當然不滿意。
更何況戰爭打贏了,最後的功勞和榮譽都是武將的,比如今天這樣;而一旦打輸了,那麼文官們就得出面來給武將們擦屁股,畢竟財政等等上面的損失,終究還是得從內政上進行彌補。
所以每一次戰爭的發起,都需要深思熟慮以及經過內部的重重爭論和衝突,就算是李藎忱自己認定了戰爭有開始的可行性,朝堂上如果都是反對聲音的話,那也沒有什麼用,李藎忱也不可能一直和整個大漢的所有文官都對着幹。
因此能夠在一次戰爭開始之後解決掉的問題,那自然就要盡力將其劃歸到一次戰爭的範疇內。比如北伐之戰,如果能夠把西北戰場作爲整個戰場的一個分戰場,自然就能夠避免之後朝堂上繼續爲了要不要進攻吐谷渾而出現衝突。
如果說之前李藎忱沒有任何家底的時候可以橫衝直撞的話,那麼現在他就必須要考慮更多的因素。
戰爭往往是政治的延伸,戰爭服務於政治,而不是政治服務於戰爭,當政治上不需要的時候,戰爭就算是發動了,也會勞民傷財、沒有任何意義,因此就算李藎忱想要開戰,也不敢。
尤其是在現階段西域還亂成一鍋粥的情況下,河西對於大漢的戰略意義並沒有那麼重,若不是趁着北伐的機會拿下河西的話,下一次有機會再進攻河西,當真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了。
至於李詢,李藎忱現在需要一個有經驗的將領去坐鎮西北,長孫晟等人或是太稚嫩了一些,或是身份上還不夠格,剛剛主持了南征之戰、知道應該怎麼對付異族人的李詢,顯然是個不錯的選擇。
“你這個徵南將軍,要換換稱號嘍,否則人家都得說大漢的朝廷,不知道南北。”李藎忱緊接着笑道。
馬車通過漆黑的門洞,轉瞬豁然開朗。
御街兩側,百姓扶老攜幼,觀看入城的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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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便是此人。”陳禹拱手行禮之後,向一側讓開。
“草民拜見上國天子。”一箇中年人直接跪拜在地。
“林邑人?”李藎忱倒是有些詫異。
不但是李藎忱,周圍在座的文武官員們此時也都把好奇和意外的目光投過來。
李藎忱讓白袍帶着這一次南征之戰地下戰線之中功勞最大的人前來面聖,沒想到陳禹帶來的並不是大家都認爲的裴蘊,而是這麼一個陌生的中年人。
他黑黑瘦瘦的樣子,套在粗布麻衣裡面,顯得有些滑稽,不過這也證明他純正的林邑人血統。
那中年男子當即又是磕了一個頭:“陛下,草民雖然是林邑人,但是素來以成爲大漢之子民爲榮耀。”
陳禹也在旁邊解釋道:“啓稟陛下,此人喚作黎俊,此次象林之戰,我大漢海軍之所以能夠快速的抵達象林碼頭,並且靠岸進攻象林城,以及後來盧容之戰,此人功不可沒。微臣向白袍林邑統領裴蘊徵求意見,裴蘊極力舉薦此人爲陛下所用,以穩定新收南疆國土。”
李藎忱頓時來了興致,打量着這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子,他也從戰報上得知,漢軍之所以能夠快速的佔領象林,和白袍事先對當地羣衆的發動有很大的關係,在漢軍上岸之前,林邑人就掀起了暴亂,而在漢軍上岸之後,這些人搖身一變又成了帶路黨,帶着漢軍快速的突入城中,如果不是範梵志早就有所防備,恐怕在象林的那個風雨夜之中就成爲漢軍的階下囚了。
範梵志跑掉了不假,但是城中大多數的林邑貴族和地主——或許用奴隸主稱呼更加貼合一些——卻只有極少數逃脫,其餘的幾乎都落入網中,漢軍緊接着把他們的家掀了個底朝天,可算是沒有白來一遭。
很顯然,這個黎俊是這些林邑暴民和帶路黨之中的領頭羊和佼佼者,否則裴蘊也不可能放棄自己面聖邀功的機會,推薦這個人前來。當然了,這也不排除裴蘊有一來表示自己謙虛,二來扶持和自己親近的人上位的意思。
不過前者的可能性應該更大一些,白袍在統領一層上絕對不會任由一個人在一個位置上待太久的時間,一來這樣有可能會引起敵人的警覺,二來也容易導致白袍的統領在地方上結黨營私。
白袍是大漢最隱秘也是手中實際權力最大的部門,如果他們有什麼不軌的事情,將會直接動搖大漢國本。
裴蘊作爲裴忌的兒子,出身不錯,而且官場上也並非沒有朋友,徐德言等東南士族子弟和他關係都不錯,真的要通過這種方式來培養自己的親信朋黨,反倒是沒有什麼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