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炮轟鳴,整個滍水南岸都在火炮的轟響下呻吟。
崔景嵩背水下寨,倒並不是因爲他有和韓信一樣能夠發動將士們背水一戰的決心和勇氣,對於自己麾下這些良莠不齊的士卒,崔景嵩多少還是心裡有點數的。
只是因爲這偌大的滍水南岸,已經沒有什麼能夠憑險而守的地方,滍水是最後的選擇,反正滍水並不算深,就算是真的打不過,大家大不了淌水跑路就是了。
當收到王軌令他出兵節節抵抗的命令之後,崔景嵩就已經做好了隨時戰死在這裡的準備。
因爲他並不覺得出城和漢軍野戰是什麼好的選擇。
現在的漢軍可不是當初的南陳軍隊,當初崔景嵩也曾經追隨王軌南下進攻吳明徹,那個時候的南陳軍隊,雖然堪稱精銳,但是奈何兵馬數量太少,就算是吳明徹也是個人物,終究獨木難支。
可是現在的漢軍,要質量有質量,要數量有數量,北周軍隊的數量優勢已經不復存在,就算是野戰,也沒有優勢啊。
不過王軌的難處,崔景嵩當然也知道。
守城必守野,尤其是現在城外的土地上有大量的糧食剛剛完成種植,若是讓漢軍就這麼把北周軍隊壓縮到了許昌城內,那就等於北周直接丟掉了對大量農田的控制。
如果每座城池都是如此,大河以南等到下半年,怕是就要支撐不住了。更不要說漢軍有着強大的攻城能力,難道守城就是安全的?
不見得。
崔景嵩現在也承認,的確如此。
因爲火炮劈頭蓋臉的把炮彈砸下來,在哪裡都一樣!
火炮的轟擊下,即使是中軍大帳也是搖搖欲墜,所以崔景嵩很果斷的躲在了一條天然形成的壕溝之中,趴在壕溝裡向前觀望,他身後的親衛們還在拼命的將壕溝拓寬,因爲這個時候大家都已經意識到了,待在平地上和找死沒有什麼區別!
即使是這樣,炮火掀起來的塵土還是時不時砸落在身上,崔景嵩看着那些慌亂奔跑躲藏的北周士卒被炮火輕易地掀翻,眼睛已經變得通紅:“綦連雄到什麼地方了?!”
綦連雄並不是王軌的部下,而是尉遲迥的部下。本來漢軍的進攻方向就是王軌和尉遲迥防區的結合部,而且許昌之於洛陽的意義遠遠大於對於淮北的意義,所以雖然許昌這邊應該是王軌負責把守的,但是尉遲迥肯定不能坐視不管,一旦許昌輕而易舉的丟掉了,那洛陽就有的熱鬧了。
綦連雄就是從軒轅關南下的援軍,可是自從綦連雄傳來消息說他已經從軒轅關出發之後,崔景嵩還沒有和綦連雄聯繫上,這傢伙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總共就這麼一條路,這傢伙難道還能走錯路了不成?
“咱們的傳令兵還沒有消息傳來,估計應該快到了吧?”一名親隨大聲喊道,如果他的聲音不大一點的話,就會被炮火的轟鳴聲完全淹沒掉。
“按理說兩天前就應該趕到了!”崔景嵩憤怒的伸手狠狠捶了一下地面。
背水一戰,並不是他的本意,他計劃之中的滍水防線,是自己在滍水南岸列陣阻擋敵人一段時間,殺一殺敵人的銳氣,然後在綦連雄的掩護下撤退到北岸,再依託滍水和之後的汝水等節節抵抗。
可是現在事態卻出乎意料的演變成了崔景嵩帶着自己麾下的將士在滍水南岸死守,而應該出現在北岸接應的綦連雄卻一直沒有蹤影,這個時候崔景嵩當真是進退兩難。
如果自己繼續堅持的話,少不了會全軍覆沒。
而如果自己這個時候要落跑,恐怕會被漢軍掩殺,和全軍覆沒也沒有什麼區別了。
“該死!”崔景嵩怒罵一聲。
此時天空中傳來一聲銳嘯,身邊的親衛眼疾手快,徑直將崔景嵩撲倒。
炮彈就在壕溝外沿上爆炸,整個大地都猛地顫抖一下。
崔景嵩只覺得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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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綦連雄不想前去救援崔景嵩,若是真的消極怠工的話,至少他也得裝裝樣子,試着向滍水的方向靠攏一下,表示自己真的前去了,但是非常不幸,由於天氣原因云云,所以不能及時趕到救援。
尉遲迥所部和王軌所部之間要說一點兒矛盾衝突都沒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王軌麾下的將領多數都不滿足於現在的兵力安排,憑什麼尉遲迥就要去防守洛陽這等中原僅剩下的幾個繁華之地,還能吃香的、喝辣的,而他們就只能困守在淮北,一動也不能動?
要知道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洛陽雖然經過多年的戰火摧殘,絕對算不上富足的城鎮,但是因爲這裡是北周在河南防線上的重要節點和支撐點,所以大多數的糧食還有武器器械等等都會優先供應洛陽的守軍,而淮北的王軌麾下則只能從洛陽那邊喝點湯或者通過青州直接從鄴城獲得補給,不過前者當然是少之又少——以現在北周捉襟見肘的國力,想要養活尉遲迥所部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尉遲迥再從牙縫裡面擠出來一點東西,也就沒有多少了。
至於後者,北周國力早就已經被宇文憲壓榨到了極致,優先供給了洛陽和晉陽之後,剩下的也沒有多少。
倒並不是因爲在北周朝廷的心中淮北防線不重要,對於北朝來說,淮北就是他們維持住青州乃至整個中原地區的不可或缺的防線,只不過宇文憲也已經心有餘而力不足,在重要性上,淮北是中原的防線,而洛陽就是中原的心臟,若是連心臟都已經丟掉了,那麼要淮北又有什麼用呢?
所以長期以來淮北和洛陽之間的衝突還是存在的,並且雙方沒少爲了搶奪朝廷爲數不多的補給而劍拔弩張。
再加上尉遲迥和王軌之間也遠遠沒有到齊心協力的地步,尉遲迥之所以擁護宇文憲,那是爲了保護鮮卑人的正統,而王軌擁護宇文憲,更多的是因爲他當初和楊堅是勢不兩立的政敵,實際上和宇文憲之間的過從並不算親密,只不過當時北周分裂,他根本沒得選罷了。
換句話說,尉遲迥麾下的中低層將領,也就是構成軍隊的主體,實際上是鮮卑人,比如費也進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