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藎忱微微頷首,那王謙和尉遲迥十有八九是約好了同進退的。
“城中大概還有多少敵軍?”
“應該在千人左右,多數都是鮮卑本部兵馬,所以意圖負隅頑抗也在情理之中。”張須陀解釋道,“尤其是王謙麾下的達奚其心等人,很有可能會把戰鬥拖入巷戰。”
李藎忱眯了眯眼:“巷戰?”
他們好大的勇氣。
那倒要看看他們負隅頑抗能到什麼時候。
達奚其心也好,高阿那肱也罷,在歷史上本來就不是什麼真的非常有能力的人,否則也不至於在楊堅的大軍面前敗得一塌糊塗。畢竟······這兩個傢伙主持的戰鬥,是歷史上少有的北方軍隊南下入蜀,輕而易舉的突破劍門關直接殺到成都城下的戰鬥。
至於原因······他們根本就沒有認識到劍門關的重要性,反而還在努力清繳成都周圍的小股反抗勢力,甚至還被人家給打敗了,最後讓樑睿從敞開門的蜀道長驅直入。
因此對於這兩個庸才,李藎忱並不覺得他們能夠翻起來什麼風浪。
當然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就算是兵聖再世,恐怕也無計可施,漢軍已經形成了絕對的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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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大將軍府。
這裡曾經是北魏的軍事核心,緊靠着洛陽皇宮,是天下不可忽視的心臟之一。
多少政令曾經從這裡發出,引領着從北方而來的鮮卑騎兵踏碎中原大地,而現在這裡已經陷入了一片死寂。
雨淅淅瀝瀝沖刷着屋檐,從屋檐上滑落之後又落在水渠中,池塘上滿是漣漪。
尉遲迥和王謙的親衛站在大堂外面,緊緊盯着大門,他們手中的刀劍尚且還能端起來,但是他們臉上緊張的神情和微微顫抖的雙手無疑都在說明此時他們心中是萬分緊張的。
漢軍已經入城,少數尚且還忠誠於北周的將領們指揮殘兵敗將節節抵抗,大將軍府幾乎位於城池最中心的位置上,一時半刻漢軍倒是還衝不到這裡來,但是這也只是時間問題罷了,面對擁有勁弩和火器的漢軍,巷戰可不是什麼好的選擇,更何況現在漢軍又有了最新式的震天雷,一個黑黢黢的鐵疙瘩甩過去,就足夠讓躲在屋頂上、土牆後面的北周士卒死傷狼藉。
如果不是因爲諸如高阿那肱、達奚其心等有鮮卑血統的北周將領們率衆死戰——他們很害怕自己之前抵抗漢軍的黑歷史以及鮮卑人的身份最終引來大漢的清算,所以還不如和敵人死磕到底,至少能夠換來一個青史留名,恐怕現在漢軍已經能夠叩門了。
尉遲迥和王謙就坐在大堂上,大堂上已經空無一物,所有的桌子椅子早就已經被拆解成零件送到城頭上當做檑木滾石了,可是即使是這樣終究還是沒有能夠擋得住漢軍。
兩個人都是軍人,當然沒有那麼講究,就直接席地而坐,中間放着酒壺和酒杯。
舉杯,尉遲迥微笑着說道:“老夫無能,連累敕萬兄了。”
“薄居羅兄何出此言,正是某拖累了你。”王謙勉強擠出來一絲笑容,“若是某的部下爭氣一些,就算是城牆塌了我們也能殺出去。”
城牆塌了實際上並還沒有完全致命,歷史上守城之戰遇到城牆坍塌並不是什麼不可克服的困難,只要守軍能夠構築起來防線,把塞門刀車、盾牌這些東西用起來,再從兩端城牆上居高臨下射箭壓制,敵人想要從這裡突破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而且敵人肯定會集中優勢兵力進攻缺口,自然也就減輕了其他城牆上的壓力,反而會讓守軍的壓力沒有那麼大,調度更加靈活。
可是這一切的前提是能夠把這個缺口堵上。
北周軍隊終究還是沒有做到,雖然他們打的已經很頑強。
兩個人對視一眼。
都是敗將,再推來推去似乎也沒有什麼意思。
端起來酒杯,尉遲迥看向王謙,又轉而向着北方,恭敬的舉杯,這是在向宇文憲致敬。
王謙笑道:“陛下如此懷疑你,甚至還聽信讒言,尉遲兄還不忘向陛下致敬麼?”
尉遲迥淡淡說道:“既爲周臣,當如是也。”
王謙點了點頭,也舉杯致敬。
外面殺聲四起,親衛們有些奇怪爲什麼兩位將軍還有心情坐在大堂上飲酒,他們難道打算喝了酒投降,這是什麼道理?
“若不是某怕疼,不用尉遲兄這樣陪某,引刀揮動或許更爽快。”
王謙想到了什麼。
尉遲迥自失的一笑:“老夫也挺怕疼的。”
“真的?”
“何必騙你,人老了,下不了決心啊,還是這樣方便。”
“那且飲!”
“且飲!”
兩個人將酒一飲而盡。
他們的對話終於讓親衛們意識到了什麼,急忙回頭。
兩個人已經倒在地上。
一刻鐘之後,正站在南門下的李藎忱,看着從風雨中緩步走出來的身影,身邊的李平已經上前一步,手中長劍直指向來人:“止步!”
那身影直接跪倒在地,雙手舉起,手中託着一個托盤,上面放着兩塊大印:“中大夫趙仲卿奉兩位將軍之命參見大漢陛下,此爲兩將軍之印,上呈陛下。”
李藎忱皺了皺眉,這趙仲卿也算是隋朝初年有名的法吏了,以嚴格著稱,只不過歷史上他能夠名揚還要拜王謙造反所賜,因爲平定叛亂有功而被重用,這個時候只是一個小小的中大夫,在官職氾濫的北周,中大夫可不算什麼,楊堅身邊就有一圈中大夫。
只是令人覺得滑稽的是,歷史上趙仲卿因平定王謙揚名,而這個時代原本宇文憲對趙仲卿就不錯,再加上本來就在洛陽爲官,所以趙仲卿自然而然就跟着宇文憲走了,甚至還成爲了王謙的搭檔。
現在又代表王謙和尉遲迥前來。
“尉遲迥和王謙呢?”李藎忱察覺到什麼。
投降不自己來,端架子?
趙仲卿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兩將軍自知陛下天威,事不可爲,唯有以死報國,特命屬下送將印前來,唯請陛下善待百姓。”
“善待百姓不需要他們說,朕不是暴君。”李藎忱冷哼一聲,“那他們是打算抵抗到底了?”
以死報國,想要幹什麼,打到最後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