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許善心又要返回北周大營和周人鬥智鬥勇,即使是李藎忱知道這是他的分內之職,也於心不忍。
放眼天下,如此忠心稱職的臣子也沒有幾個,要不是通事卿這個職務幾乎是爲許善心量身定做的,再加上大漢這邊信任許善心,宇文憲又何嘗不是對這位許君頗爲欣賞、禮讓有加?因此的確在大漢還真的找不出合適的替代者能夠讓許善心休息。
因此李藎忱也很糾結。
許善心搖頭,正色說道:“和談破裂,戰事自然一觸即發,若是臣現在不去,恐怕明天就要跑到鄴城去了。”
氣氛隨之緩和了幾分,李藎忱和鮑興不由得大笑。
是啊,現在再不去的話,保不齊宇文憲就跑了!
“愛卿此去,應該不會太久了。”李藎忱微笑道,“務必要注意安全,朕也會叮囑白袍加強對你的保護。你我君臣,鄴城再會。”
“臣多謝陛下!”許善心急忙說道。
古來出使的使臣,尤其是出使敵對國的使臣,哪個不是冒着殺頭的風險前去的?李藎忱能夠認可他的工作並且溫言鼓勵,就已經很讓許善心感動了。現在甚至還專門調動白袍保護許善心,更是讓許善心的心裡洋溢着暖意。
背後就是大漢,縱然前路多艱,又有什麼好怕的。
“許君,保重!”鮑興也鄭重拱手。
“保重!”許善心回禮,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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輔公祐從壕溝之中探出頭去。
他所在的位置距離北周營寨外的壕溝已經只有二三十丈,換在白天的話,能夠清楚地看到對面人的臉。
但是現在是晚上,從南方而來的烏雲遮蔽了明月和繁星,表明着一場夏天並不少見的暴雨隨時都有可能到來。
自從和杜伏威分開之後,輔公祐也已經因爲戰功升爲校尉,並且獨自帶領一隊火槍手,這個校尉可比偏將還來得值錢。杜伏威現在應該正在沿着沁水前往上黨的路上,而輔公祐所部則作爲禁衛軍的精銳之一,奉命在壁壘外掩護壕溝挖掘。
沒有火槍手的震懾,北周軍隊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破壞壕溝掘進。
而現在他接到了上面的命令,不惜一切代價,趁着今天月黑風高,探查清楚敵人的虛實。
這樣的任務當然是有一定的風險性,不過要是沒有風險的話,也落不到輔公祐的頭上,他這支火槍隊可是寶貝,要不是這樣的任務應該也就只有他有可能辦得到,恐怕他的上官也不捨得讓他去。
“看得清什麼嗎?”靠在壕溝之中的另一名校尉問道。
這校尉姓秦,單名一個愛字,這樣的名字落在一個大老爺們的身上,聽上去的確有些不倫不類。不過他這個校尉並不是真的武將身份,實際上他是隸屬於工部的吏員,只不過漢軍北伐,爲了能夠及時的維護諸如火炮、霹靂車等大型器械,很多工部的工匠和吏員都被徵調從軍,爲了方便管理,當然也是軍方表示對這些官場上和戰場上的盟友們的支持,這些人都被授予了官銜。
秦愛這個工部營造監自然而然搖身一變,掛上了校尉的軍銜,而他肩膀上繡着的錘子紋章表明他實際上是工部的人。這些軍銜實際上只是方便工部從軍的這些吏員和工匠們之間方便管理,軍中將領是沒有直接調動他們的權力的。
現在挖掘壕溝,就是秦愛帶着兩名工部擅長營造壁壘、城垣的工匠在負責指揮,換句話說,這個校尉實際上是個不折不扣的文官。
這也是讓輔公祐佩服的地方,這傢伙雖然只是個文官,按理說站在壁壘上指揮指揮就好了,結果誰想到他竟然還真的屁顛屁顛跑到最前面來,非得親眼看着壕溝在自己的面前一點點向前挖,甚至還幾次冒險探出頭去以求能夠確定挖掘的方向是正確的,嚇得輔公祐隨時都火槍上膛,只要對面有人想要對這位秦校尉不利,他不介意直接給對面來上一排槍。
“看不清,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對面的燈火沒有這麼明亮了。”輔公祐沉聲說道,“上官覺得有詐,某亦如是。”
“周人想要跑?”秦愛好奇的問道。
輔公祐一邊派人去召集自己的麾下,一邊果斷的說道:“現在看是看不出來的,只有冒險出去摸到敵人壕溝之中才知道。”
“這距離可也不算短,你們要是被發現了,少不了一通亂箭,而且就算是能夠成功靠近周人的壕溝,一旦被周人發現了,你們還能回得來?”秦愛不由得皺眉,“不怕死?”
輔公祐微微一笑,看了他一眼:“連你個工部的文官都不怕死,某爲什麼會怕?”
秦愛哼了一聲:“想當年某隨咸陽王征戰,雖是錄事參軍,但是披掛上陣也不是沒有過,因此現在我們有火炮、有火槍盯着,在這裡挖個壕溝有什麼好怕的。”
輔公祐和秦愛認識不過也就今天一天,而且各忙各的,他還真不知道這位看上去也不過四十來歲的中年人竟然還有這樣的過往。
近年來王封咸陽的,只有一位,北齊咸陽王、一代名將斛律金,也就是玉壁城下唱出《敕勒歌》穩住軍心,因爲大破柔然又被世人稱讚爲“陰山戰神”的那位,他和他的兒子斛律光可以稱之爲北齊中流砥柱一樣的人物。
輔公祐是從北方逃難到南方的,當然知道咸陽王斛律金的大名。
即使是大漢陛下,據說也對斛律金讚許有加。
輔公祐頓時看秦愛的神情就不一樣了。
秦愛被他看得有些炸毛,徑直說道:“齊國被滅之後,某就歸隱家鄉,一直等到大漢北上青州,某才因爲曾經的經歷被徵辟,經過短暫的培訓之後隨軍前來此處,和周人沒有任何的瓜葛,你不要用這種看奸細的眼神看着某。”
輔公祐搖頭,示意他理解錯了:“不管怎麼說,你個文官有膽量上前線,某就很敬佩了。”
“說得好像交給你來挖這壕溝你就能挖好似的。”秦愛嘟囔一聲。
早年的經歷顯然讓他並不畏懼於直面殺戮。
他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腰間,那裡也插着一支火銃,真的遇到敵情,拿來自保還是足夠的。
“老兄家中有妻兒吧?”輔公祐一時間也來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