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疆拓土了,給自己帶來名聲了,可是也讓國內各種矛盾加劇,甚至還直接有造反的。
所以何必呢?
還不如守好祖宗基業呢。
而現在李藎忱顯然讓開疆拓土都變得不太一樣。
朝廷能夠從這個對外征戰的過程中獲得莫大的好處。
所以何樂而不爲呢?
尤其是火器的誕生,意味着就連大漢需要付出的代價都變得很小了。
因此尉遲熾繁甚至有理由懷疑,只要李藎忱把握好輿論,那麼到時候民間要求對外征戰的聲音甚至會比朝堂上的還大。
李藎忱眯眼微笑。
似乎想到了自己的規劃變爲現實的那一刻。
而尉遲熾繁忍不住在心裡吐槽:眯眼的都是怪物。
不過她也不得不承認,陛下的佈置、陛下的想法,的確讓她有一種眼前一亮,然後自愧弗如的感覺。
李藎忱淡淡說道:
“沒有必要去祈求世界的和平,因爲朕之所作所爲也不過是站在維護這個民族和這個國家的角度上出發,因此也只可能符合這個國家的利益,現在我們大漢有着絕對的工業、文化上的優勢,自然而然會形成對外的威壓,四海臣服,爲我大漢藩屬,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至於他們發自內心的願意還是不願意,與朕何干?
甚至於一屋之內,尚且還可能因爲政策的不同,每個人的訴求不同而產生矛盾,更何況偌大的天下。朕現在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制衡一屋之內的矛盾,衆口難調亦當調之。至於天下萬國萬方,朕心有餘而力不足也。”
當然了,李藎忱還有一句潛臺詞。
朕又不是大慈善家,憑什麼就要考慮到別的國家,尤其是那些還在茹毛飲血的人,既然落後,要麼就嘗試着去追趕,要麼就只能捱打,嚷嚷着平等卻乞求別人能夠大發慈悲,笑話。
如果他們的利益和大漢的利益不搭邊,那李藎忱連看都不會看一眼。
說句實話,尉遲熾繁並沒有太聽明白李藎忱想要表達的意思,但是心裡也多少反應過來,陛下應該是表示國內還有一堆爛攤子沒有解決呢,更不要說國外了。
大家所看到的天下,是九州之地,因此九州之地的和平和安寧是大家的追求。而陛下所看到的天下,卻是更加遼遠的天地,因此這九州之地的安寧,是用大漢在外的努力擴張換來的。
眼界不同,所看到的、所決斷的,自然也就不同。
尉遲熾繁靜靜注視着李藎忱,含情脈脈。
李藎忱扯了扯嘴角,在這裡指點江山、飛揚跋扈呢,這丫頭怎麼就開始色(*)眯眯的了?
尉遲熾繁喃喃說道:“世人所看到的,不過尺寸之地,陛下所看到的,乃是山河萬里,因此臣妾懇請陛下,有朝一日一定要讓天下人都知道,黃沙大漠、茫茫大海,還有那九重宮闕中,都有人在爲了大漢的繁榮昌盛、和平安寧而奮鬥。”
李藎忱不由得笑了一聲,這是在爲自己鳴不平麼?
想想也是,多年的對外征戰,註定了會給國內的民生帶來很大的壓力。即使是現在大漢的工商業已經在快速發展,在農部的主持下,雜交水稻等等的研究也按部就班推進,可是畢竟這些都是需要時間的,民生的改善和戰爭帶來的壓力也時刻都在向前,但戰爭的持續,只會讓後者勝過前者。
其實尉遲熾繁的心也沒有多大。
天下太平,這不過是這些戰亂中走出來的人們心中一點兒夙願罷了,實際上什麼時候實現,大家真的已經不在乎了。尤其是現在對於南方和中原的百姓來說,邊關的戰亂已經沒有多少影響,自己豈不是已經在享受和平年代的感覺了麼。
只不過稅收以及高速運轉的工坊、因爲轉運器械和糧草而車水馬龍的運河以及官道還在提醒着他們,大漢仍然沒有從戰火之中解脫出來。
尉遲熾繁真正在乎的,實際上還是自家陛下的生前身後名。
無論是她,還是後宮之中的其她姊妹們,自然都不希望爲天下耗盡心血的陛下,最後在史書上留下好戰的罵名。
世人往往記仇不記恩,但凡有點兒小矛盾,睚眥必報,可是往往別人的救命之恩,也換不來一句謝謝,就算是有謝,一句“結草銜環,來生做牛做馬”客氣一下,保不齊下一次又因爲什麼衝突而站到對立面去了。
所以法家所強調的“人性本惡”,需要法律來約束,也並不是沒有一點兒道理。
尤其是亂世剛剛結束,從亂世之中活下來的人們,往往不啻於使用最惡劣的態度去思考和評價一個人,並且保持足夠的警惕和戒備。
對於君主,亦是如此。
李藎忱一統南北,結束了華夏大地上三百年的亂世,或許大家都在拍手稱快,可是當大漢繼續和西北吐谷渾、遼東高句麗開戰之後,恐怕就開始有一些人會用惡劣的心思來揣測陛下,冒出來“陛下實際上只是殘忍好殺、是個戰爭狂人罷了”,“所謂的一統,不過是他對外殺戮之中的一場戰爭”之類的言論。
而假如大漢的對外戰爭持續時間太長,又經受失敗,甚至是隻是慘勝,這種論調不至於甚囂塵上,卻肯定就會出現在很多人的心中。
歸根結底,繼續對外擴張所帶來的好處,只會被那些能夠抓住機遇、努力上進的人所獲得,無論是最底層寒窗苦讀的士子,而或者鐵匠鋪中奮力掄動錘子的鐵匠,他們都能夠在新的時代、新的制度和新的戰鬥中獲利。
可是那些墨守成規、不知變通的人,就會覺得朝廷不過是窮兵黷武罷了,至於擴張所帶來的那些好處,無論是大量的資源還是黑壓壓的奴隸,又或者是肥沃的土地······他們不會去爭取,自然就什麼都得不到,只能在背地裡說風涼話,然後一直把自己貧窮的緣由歸結在朝廷的對外征戰中。
時代大潮在翻滾向前,這樣的人註定會被時代所淘汰,可是在這思想交錯、新時代和舊時代交替之際,往往這樣的人才佔多數。
因此尉遲熾繁也難免擔心陛下會承受不住巨大的輿論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