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即使是北周在襄陽的主力多數已經北上,剩下的這些也依舊不容小覷,否則宇文邕也不可能真的心大到在這北上就可以威脅中原的荊襄之地只留下這麼少的兵馬。
一統北方的年輕雄主宇文邕,絕對不會犯這樣的錯誤,而宇文邕身邊的楊堅、韋孝寬、尉遲迥等人,自然也不會允許他犯這樣的錯誤。
蕭世廉很清楚自己面對的將會是怎樣的對手,而走在他前面的李藎忱,一直皺着眉,顯然他比蕭世廉更清楚明白,也更擔憂。
“走吧,咱們現在也別無選擇,只有守住這章山郡。”李藎忱低聲說道,帶上斗笠徑直走入風雨之中。外面的雨非但沒有小,反而更大了,雨點嘩嘩啦啦打在屋檐上,也打在李藎忱的斗笠上。
雨砸在階前,迸濺起無數的水珠和霧氣,轉瞬就將李藎忱的身影吞沒。
蕭世廉想都沒想,徑直舉步跟上李藎忱。
正如李藎忱所說,當他們決定從紀南城北上的時候,就已經沒有退路。現在再猶猶豫豫、誠惶誠恐的,反倒是沒有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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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還在下着,在夏季,江南的雨任何時間都可能來,令人摸不到頭緒。
而或許是因爲最近連綿好幾場大雨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爲這個時代畢竟是處於小冰河期,因此雨中甚是寒冷,甚至已經堪比春秋時節,有時候雨水灌入衣甲和靴子之中,風一吹就會讓人忍不住打個寒顫。
不過這並沒有阻擋將士們幹活,風雨聲中時不時傳來整齊的號子,原本已經乾涸成爲一條壕溝的護城河,在這風雨聲和號子聲中逐漸向着沔水推進。
沿着護城河兩岸,士卒們滿身泥濘和雨水的挖掘着,他們不但需要將護城河重新和沔水連起來,更需要將護城河再拓寬一些,尤其是城門一帶的護城河,畢竟在有護城河的情況下,將靠近城門的護城河填上直接進攻城門,一向是最好的選擇。
“參軍,仗主,你們怎麼過來了?”一名幢將乾脆就沒有披甲,赤膊扛着一把鐵鍬,看到出現在風雨中的人,甚是驚詫。
“老子又不是泥捏的,怎地不能出現在這裡?”蕭世廉笑罵一聲,雨水遮擋了視線,讓蕭世廉看不清楚更遠處的情況,“沔水那邊怎麼樣了?”
幢將皺着眉說道:“這護城河還真不是人爲乾涸的,這沔水河邊的土比較鬆軟,經年累月很容易就堵塞,現在又下着雨,那邊基本上就是泥漿,很難挖,反倒是咱們這邊,將河道拓寬一些比較輕鬆。”
“走,過去看看。”李藎忱抄起一把鐵鍬,徑直沿着護城河向前走。
整個護城河想要有水,最關鍵還在沔水這個源頭,沔水那邊挖不通,這邊再寬也終究只是一條壕溝。
“仗主,參軍,風雨太大了,而且誰都不知道蠻夷什麼時候就會殺過來,所以你們還是抓緊······”幢將急忙想要攔住蕭世廉。
蕭世廉伸手擋開他,笑着說道:“這有什麼好擔心的,蠻夷就算是真的來了,你們手裡面的傢伙什兒難道都是吃乾飯的,更何況這護城河有多重要,你心裡面也清楚,我二人身爲一軍主將,焉有坐視的道理,你小子就抓緊幹自己的!”
幢將鄭重的點了點頭,等到蕭世廉離開之後,他回頭發現其餘士卒們都在好奇的向這邊張望,頓時一瞪眼睛大吼道:“你們幾個,看什麼看,都給老子幹活,誰要是慢了,老子就把你們踹到溝裡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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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主!”看到李藎忱手持鐵鍬在挖土,陳智深急忙跑過來。
而李藎忱頭也不擡,只是提高了聲音:“怎麼了?!”
“仗主,您怎麼在這兒,這裡太危險了,某這就派人把您送回去!”陳智深頓時着急的說道。雖然現在還沒有看到北周人的身影,但是畢竟這也是在城外,保不齊會有什麼意外。
而李藎忱和蕭世廉無疑是軍隊的靈魂,若是他們兩個出了什麼差錯,那這城就真的可以不用守了。
“廢什麼話,快點兒給老子幹活!”李藎忱擡起頭瞪了陳智深一眼,“老子給了你八九百弟兄,結果到現在這三十丈長的地方你都沒有挖通,你是幹什麼吃的?!這護城河挖不通,這城又如何守得住?!”
陳智深頓時訥訥不敢回答,急忙衝着身邊幾名士卒使了個眼色,讓他們跟在李藎忱身邊。
而蕭世廉也滿身泥濘的跑過來:“世忠,這樣下去不行,這裡的土太軟了,咱們這一鏟子下去都不知道有多少是水、多少是泥,剛剛挖下去的地方很快就被泥漿給填滿了。”
雨水順着斗笠嘩嘩的流淌下來,李藎忱一抹臉,徑直將斗笠摘下來,朗聲說道:“陳智深!”
陳智深急忙跑過來:“末將在!”
“去,城外碼頭上還有不少廢棄的竹排和船隻,全都搬過來沿着河道兩邊扔下去,尤其是竹排。然後把這些都固定在一起,最好沒有縫隙,另外把咱們守城用的沙袋也都拿過來,抵住河道兩側!”李藎忱大聲說道。
“諾!”陳智深急忙答應,不過旋即苦着臉回答,“可是仗主,咱們人手本來就不夠,要想把這一段河道都固定住,恐怕得費不少功夫。”
李藎忱皺了皺眉,挽起來袖子:“看到這河道了麼,把竹排平攤在河道上,然後將要運送的東西放在竹排上,人拉着竹排走!”
“這······這能行麼?”不光是陳智深,蕭世廉也詫異地看過來。
李藎忱沉聲說道:“試試吧。”
這河道底部實際上已經是泥漿了,若是單純以人踩上去,很容易就會陷進去,雖然不至於將人吞噬,但是也未免會舉步困難,而以竹排平攤在河道上,就會增大受力面積,進而減少單位面積上的力。自然就會進一步減少泥漿的下陷,從而加快移動速度。
當然這些粗淺的物理知識,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自然還是天方夜譚,因此李藎忱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解釋,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試一試了。
而就當蕭世廉狐疑的看向拖拽竹排的陳智深等人時候,一名斥候快步跑過來:“啓稟參軍、仗主,城北五里地處發現一隊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