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世廉走的很乾脆,不僅僅是因爲他知道現在已經容不得浪費更多的時間,更多的是因爲他知道李藎忱他們之後要面臨的困局並不比自己要面對的困難來的簡單。
因此現在所能做的唯一,就是全力以赴。
站在城頭上,李藎忱肅然看着蕭世廉離開,他不知道自己是把蕭世廉送出了這九死一生之地,還是將他送入了一個更危險的境遇。這一刻李藎忱已經無暇顧及左衛將軍蕭摩訶的想法,也無暇顧及其餘和整個戰場不相關的人。
在場的幾個人,真正能讓李藎忱有膽量託付如此重要任務的,也就只有蕭世廉了。如果可能的話,李藎忱恨不得自己能夠親自走一遭,可是沒有這個可能,一旦尉遲迥發現城上的南陳將領換人了,自然會有所警覺。
到時候別說援軍凶多吉少,恐怕這一隊出城示警的騎兵,也會落入北周軍隊的截殺之中。
蕭世廉的生死,在他轉身離開的一刻,已經不是李藎忱能夠控制和掌握的了,甚至就連李藎忱自己的性命,以及這城上兩千多將士的性命,李藎忱都沒有辦法左右。
這感覺可真的不怎麼樣,李藎忱忍不住腹誹一句。接下來他需要面對的,是此消彼長下,更加強大的敵人。
城頭上一片肅殺,陳智深等人都目光炯炯的看着李藎忱,他們不知道李藎忱最後將會給他們帶來怎樣的命運,但是他們心中澄明。
此時他們別無選擇。
此時他們對李藎忱信任有加。
緩緩轉過身,李藎忱看着城下那一道千萬兵馬之前的身影,朗聲說道:“不知道尉遲將軍有什麼條件,可否闡明一二。”
火光中,尉遲迥的嘴角邊勾勒起一絲笑容,在絕對的實力對比情況下,顯然就算是這個南陳小將再怎麼倔強,也終究有低下頭妥協的時候,而這對尉遲迥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只需要讓你們放鬆警惕。
老將軍擺了擺手,讓後面的一名將領上來,而另一名親衛着急的將水囊解下來遞給尉遲迥。剛纔大聲喊話那麼久,實際上已經耗費了尉遲迥不少精力,他歸根結底也是一個年過花甲的老將了,自然無法再支撐下去。
看着策馬上前的將領,尉遲迥抿了口水,低聲說道:“阿順,儘量把條件說的詳細一點兒,這島夷小將在振奮士氣之後,卻又想要和我們談條件,說明他實際上心中頗爲膽怯,之前不過是想方設法鼓舞士氣,也增加些籌碼罷了。”
“城上的陳國將士,你們聽着!”隨後而來的北周將領正是一直跟着尉遲迥南征北戰的小兒子尉遲順,戰場的風霜並沒有在這個將門出身的將領臉上留下太多的刻痕,讓他別有一番看上去和乃父截然不同的英俊瀟灑氣質。
頓了一下,尉遲順緊接着朗聲喊道:“我們大將軍念在諸位以微弱兵力勇守孤城的份上,並不想要雙方兵戎相見。只要你們能夠打開城門,歸順我大周,大將軍以身家性命作爲擔保,諸位將軍皆可官升三級,所有將士若是願意留下的,皆加封賞,願意離開的,我們提供十倍的路費盤纏!”
不等城上回話,尉遲順自顧自的說道:“順天者昌,逆天者亡,現在我們大周雄踞北方,北壓突厥、南鎮川蜀江淮,陳國不過是一隅之地,帝王昏庸,朝堂之上勾心鬥角,朝堂之下爾虞我詐!你們這樣爲了陳國賣命,最後可不一定能換來什麼好結果!”
陳智深等人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握着刀柄的手甚至都有些微微顫抖,如果不是李藎忱一直一言不發,他們肯定早就已經下令放箭了。這些該死的北周蠻夷,還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李藎忱低聲說道:“陳智深!”
“末將在!”陳智深急忙應了一聲,期待的看着李藎忱,以爲李藎忱想要下令弓弩手聚集,把這幾個出言不遜的傢伙直接射成刺蝟。
不過李藎忱只是淡淡說道:“留下兩個幢將,其餘人都散下去,安撫將士們,此時此刻不能有一支箭矢飛出去,也不能有任何一個人對城下惡語相向!”
“這······”陳智深頓時臉色微變。其餘將領們臉上也是露出憤懣不平的神色,這都快被人指着腦門罵了,咱們再剋制,又算得了什麼?!
難不成仗主還真的打算和北周人談談讓路條件?那大家真的不能接受,和賣國有什麼區別?!
李藎忱的手輕輕敲打着城垛:“我們現在所能做的,只有竭盡全力拖延,北周人需要時間,我們······就不能給他們時間!”
陳智深打了一個哆嗦,急忙點頭,快步離開。而其餘幢將們也沒有再多遲疑,他們相信李藎忱不是這樣的人,也相信在前方等待他們的是生存和勝利,而不是屈辱和退避。
看着陳智深等人的身影,李藎忱深深呼了一口氣,朗聲喊道:“我等皆爲大陳之將士,背叛大陳之事萬萬不可。但是某身爲這兩千多兒郎的統帥,也不想看着這麼多弟兄們白白戰死在這裡,所以······”
尉遲迥眉毛一挑,頓時明白了李藎忱的意思,衝着尉遲順使了一個眼色,對方提出這樣的要求倒也在他的預料之中。而尉遲順急忙扯開嗓子喊道:
“城上的李將軍儘管放心,諸位生在南國,眷戀之情在所難免,我家大將軍敬佩諸位的爲人,定不會威逼脅迫。只要諸位同意讓開道路,讓我大軍以及後面的輜重通行,那麼我等願意留下足夠貴軍半月之用的糧草以及足夠諸位自行歸家用的盤纏細軟。屆時諸位只要說被我軍調虎離山、突破城池便可,我家大將軍也會有所配合。”
李藎忱眉毛一挑:“看來這尉遲迥還真的動用了一支輕兵。”
“將軍,此話怎講?”站在李藎忱身邊的一名幢將好奇地問道,他名喚曹忠,原本是裴子烈的麾下,後來調撥給蕭世廉,因此這還算第一次直屬於李藎忱指揮,對李藎忱的話多少有些狐疑。
李藎忱輕笑一聲:“尉遲迥會有所配合?如何配合?”
曹忠一怔,旋即醒悟過來:“將軍的意思是,尉遲迥那一支穿過荊山的輕兵,正好也可以作爲讓我們脫罪的理由?”
李藎忱微微頷首:“這尉遲迥想要一石二鳥啊······”
“將軍,那咱們應該如何是好?”曹忠在李藎忱的話裡多少聽出來有些泄勁,頓時頗爲擔憂的問道。
莫非李藎忱真的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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