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藎忱並沒有打算再怎麼勸降宋平,宋平的情況他已經瞭解的差不多,不過就是一個家人親戚都掌握在朝廷手中的書生罷了,李藎忱沒有指望着宋平能夠輕而易舉的投降自己,就算是投降了,因爲有把柄留在北周朝廷手中,所以李藎忱也不能確保這傢伙不是跟自己虛與委蛇。
留着這麼一個變數在身邊,還不如不要呢。
李藎忱現在雖然還是頗爲缺少人才的,但是還沒有到什麼人才都不管不顧的收進來的地步。他需要的是能夠幫助自己支撐起來一片天地的人才,而或者能夠在狂瀾面前砥柱中流的人才,宋平這樣的人並不適合這亂世。
李藎忱相信,無論是戴才、唐正良,而或者曹忠和程峰,易地而處,表現的都應該在宋平之上。
所以他需要宋平,只是需要宋平來做這個殺雞儆猴的“雞”。
既然是殺雞儆猴,那這宋平當然是用來殺的。
至於什麼時候殺,那當然李藎忱決定的。
“世忠,城北那邊已經結束了,一個都沒有跑掉。”之前轉身出門的裴子烈,此時重新走回來,微微一笑,“曹忠和程峰這兩個人乾的倒是不錯,現在估計那幾處山城都已經亂作一團了。”
李藎忱眯了眯眼,沉聲說道:“以數千之兵圍追堵截區區百餘名殘兵,一戰得手也在情理之中,沒有什麼好誇耀的。剩下的纔是這合州之戰的重中之重。”
“要等一等麼?”裴子烈皺眉問道。
裴子烈突然這麼問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從蕭世廉成親那一天開始戰鬥一直到現在,這麼多將士就沒有喘息過,進攻縉雲山、強攻合州城,每一次都是全軍壓上的大陣仗,雖然都是一戰而下,但是實際上真正令人疲憊的是這期間的長途跋涉,數百里道路的長途奔襲,已經足夠將一個並不強壯的人累垮,就算是身經百戰的士卒,這麼多天也已經有些吃不消了。
此時站在城樓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城中街道上七橫八豎躺着的南陳將士,顯然這些將士也筋疲力盡。
所以在裴子烈看來,停下來修整兩天還是有必要的。畢竟這些將士並不是真正的鐵人,可以不吃不喝一路奔波和戰鬥。
更何況按照李藎忱和徐德言之前商議的計劃,接下來最重要的並不是戰鬥,而是通過封鎖和震懾,逼迫山城中的守軍投降。尤其是現在宋平做出了最錯誤的決定,並沒有將主力分散到各處山城,而是集中在了墊江郡城中,結果現在成功被李藎忱一網打盡。
這就導致各處山城中的守軍數量肯定會不多,因此給李藎忱攻心的機會自然也就更多。所以現在停下來歇息歇息也在情理之中。
聽到裴子烈所說,李藎忱沉默良久,只是搖了搖頭:“大士,某也想喘一口氣······”
裴子烈怔了一下,而李藎忱沿着城牆緩步向前走去:“大士,咱們或許可以休息,但是有的時候恰恰就是這休息,會耽誤很多······某現在不知道蜀郡那邊的敵人又會怎麼反應,畢竟瀘州和合州對於他們來說,也是第一道屏障,若是得知各處山城還在掌控之中,真的會見死不救麼······”
頓了一下,李藎忱微微側頭:“脣亡齒寒的道理,很簡單啊。”
裴子烈瞳孔微微收縮,臉色變得肅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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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脣亡齒寒,脣亡齒寒啊!”北周合州都尉鄭凱源站在釣魚城的城頭上來回踱步。
釣魚城位於墊江郡的西邊,扼守從合州通往容山、開州等地的咽喉要道。而想要從合州南下巴郡,釣魚山也是一條不錯的道路。
當然這個時代的釣魚城還遠遠沒有後世那麼有名,也沒有那麼雄偉,說是釣魚城,實際上就是在山腰上修建的土圍子,若是蒙古大汗蒙哥看到如此破敗的釣魚城,恐怕臉都會笑開花。
只不過相比於合州其餘的山城,釣魚城也依舊是最爲堅固的一個了,是整個合州山城體系的核心,只是這個山城防衛體系雖然成弧形拱衛着合州的北側防線,實際上並不穩固。
實際上釣魚城終究只是一座孤城,真的要讓鄭凱源去聯絡還在潛水對岸的其餘山城,他自問也沒有這個本事,因爲從今天早上開始,南陳的哨騎就已經將所有下山的道路都封死。
現在鄭凱源站在城頭,只能看到不遠處幾處山坡上赤色的旗幟飄揚,表明南陳軍隊正在聚集。而他根本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敵人,而這些敵人到底只是打算將這座城困死,還是準備強攻。
鄭凱源也不是不想弄清楚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只可惜他的麾下總共也就只有七八百人,守衛釣魚城倒是綽綽有餘,但是想要殺出去可就沒有那麼容易。
而鄭凱源從大早晨起來就向外派遣斥候,到現在已經派遣了二三十個人,可是最後回來的只有一個,而且背上還插着箭矢,顯然是從南陳哨騎的包圍之中九死一生回來的。
結果這哨騎也沒有弄清楚到底有多少敵軍在釣魚城附近,不過他倒是弄清楚了,現在南陳軍隊的主力應該正在攻打合州城。
聽到這個消息,鄭凱源就覺得眼前一陣發黑,而隨後不治身亡的這斥候顯然導致恐懼很快傳遍整個釣魚城。
釣魚城雖然是山城之中最爲堅固的一個,但是其位於墊江郡的西南方向,一旦墊江郡被拿下,那麼除了從開州方向前來支援,其餘方向上的道路都被切斷了。
而誰都知道,墊江郡的城池並不好守。
知道這個消息之後,鄭凱源就只能無奈而焦灼的在城頭來回踱步。墊江郡中坐鎮的就只有宋平這個書生,剩下的一些將領多數都沒有戰場殺敵的經驗,鄭凱源真的不敢指望他們能夠守住墊江郡多久。
而墊江郡終歸是合州的首府,如果墊江郡陷落、宋平率領的北周軍隊主力煙消雲散,那麼釣魚城中守軍的士氣會毫無疑問跌落到谷底!
到時候就算是釣魚城堅固,鄭凱源也無計可施,畢竟他手下的兵馬太少了。
想到這裡,鄭凱源只能深深的嘆息。
脣亡齒寒,這滋味可不好受啊,可是他也不可能帶着這些弟兄去支援墊江郡,那和送死還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