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落地,曹孝達和費也進利臉上的神情也都是一變。不過那幾個韋孝寬的部將並沒有想要悔改的意思,反而紛紛挺直腰桿,一個個目光冰冷緊盯着這邊,只要曹孝達等人一動,他們肯定會緊跟着有所動作。
在他們看來,這些需要他們轉戰閬中接濟救援的傢伙,根本沒有資格坐在這裡等候韋孝寬的命令,應該是尉遲迥在才行。現在尉遲迥能走入營帳之中已經是韋孝寬的仁慈了。
然而這些傢伙竟然還不領情,看來是需要好好教育教育了。
曹孝達先伸手按住尉遲順的肩膀:“少將軍,切不可意氣用事,老將軍尚且沒有說什麼,我等聽命便是。現在兩軍最重要的是齊心協力,如果我們再有什麼內訌,豈不是惹得那李藎忱笑話?”
尉遲順憤憤不平的一甩衣袖:“笑話?自從這一戰開始,那李藎忱看的笑話還少麼?這些傢伙如果想要讓李藎忱看笑話,那看便是!曹叔,這都已經欺到我們臉上來了,怎能坐視不管?”
“少將軍,曹兄所言在理,一切等老將軍出來再說也不遲。”費也進利也明白現在不是內訌的時候,急忙也上前一步擋住尉遲順。
且不管韋孝寬那邊的人到底是出於韋孝寬的授意也好,對於尉遲迥這邊有成見也罷,現在大戰在即,絕對不是雙方鬧矛盾的時候。
而韋孝寬麾下的幾名老將也意識到事態不對勁,急忙站出來擋住這幾個出言挑釁的愣頭青。無論大家再怎麼爭執,終歸都是北周兵馬,真正起了內訌,豈不是徒讓李藎忱看笑話麼。
尉遲順冷靜了些許,擡眼看向營帳,似乎並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情況,隱約可以聽見營帳之中韋孝寬和尉遲迥的交談聲,但是並沒有因此而吵架的意思。
“······甚好,那進攻天宮院左側山頭的任務就由老夫來負責。”尉遲迥微笑着一拱手,只不過他這笑容怎麼看都有些僵硬。
要說外面的爭執尉遲迥一點兒都沒有聽到,那是不可能的。不過他也好,韋孝寬也好,都很輕粗,現在絕對不是起爭執的時候,所以身爲主將他們需要做的就是保持沉默,一旦他們參與進來,無論是偏袒還是公正,都有可能導致這爭執擴大,等到兩軍上陣的時候再鬧出什麼亂子,那可就有的頭疼了。
韋孝寬微微頷首,拱手還禮,壓低聲音說道:“小輩們無禮,還請尉遲兄不要見怪。”
尉遲迥怔了一下,旋即應了一聲,卻並沒有多說。要說心中不見怪那是不可能的,他剛纔是聽得清清楚楚,韋孝寬手下率先挑釁,自家兒子氣憤在所難免,畢竟這也是辱及父母的事情,如果尉遲順一點兒反應都沒有才是尉遲迥應該感到心痛的。
看着尉遲迥臉上多少顯露出的不滿之色,韋孝寬心中輕輕嘆息一聲。他知道今天這件事可以就這樣平息下去,而尉遲迥也絕對不會是在大戰來臨之前不顧大局的人。
但是這雙方矛盾的種子可就這樣埋下了,韋孝寬不知道什麼時候這矛盾會全面爆發。
只能寄希望於不是未來的幾天。
尉遲迥並沒有再多停留的意思,徑直轉身離開。而韋孝寬靜靜站着,身影有些落寞。
“將軍!”曹孝達和費也進利看到尉遲迥走出來,也輕輕鬆了一口氣,急忙一拱手。
尉遲迥瞥了一眼憤憤不平的尉遲順,淡淡說道:“我們回去。”
說完,尉遲迥看向另外一邊的韋孝寬部將,冷冷哼了一聲,徑直向前走。而尉遲順雖然還想說什麼,不過也注意到自家爹爹的臉色不對,急忙收住聲音,悶着頭跟上。
聽到外面的聲音,韋孝寬伸手輕輕掀開簾幕,看向遠山:“到底是陰陽差錯,還是你早就已經將這一切都算計在其中?”
李藎忱,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對手?
“將軍!”幾名韋孝寬部將看到韋孝寬走出來,紛紛上前。
“你們都給老夫進來!”韋孝寬冷聲說道,“無法無天了!”
部將們面面相覷,不過他們還沒有膽量頂撞韋孝寬,只是其中的幾人回頭看向離去的尉遲迥的背影。
目光之中多有不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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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矢呼嘯着從裴子烈的身邊掠過,而他拄着刀看向前方交錯的人羣,不爲所動,幾名親衛着急的上前用盾牌擋住裴子烈,而裴子烈一揮手:“不要停了,跟某來!”
話音未落,他已經當先向山腰上混戰的人羣衝去。幾名北周士卒也看到了這個殺下來的南陳將領,紛紛挺起手中的長槍。
裴子烈大吼一聲,用手臂夾住迎面刺過來的兩支長槍,猛地一用力,硬生生的將槍桿折斷。而他手中的動作絲毫沒有停滯,刀直接劃過一名北周士卒的小腹,鮮血噴濺,甚至可以看到腸子也順着傷口流淌了出來。
不過那北周士卒死死瞪着眼,就是不讓開。
而裴子烈徑直撞了上去,將敵人撞開,然後撲向下一個對手。
“將軍小心!”一名親衛從斜地裡衝出來,擋住了呼嘯而來的箭矢。這些北周弓弩手也已經瘋癲,抱着弩就向前衝,甚至扣動扳機的時候已經不考慮前方是不是還存在自己人。
綿竹關鹿頭山大戰的第三天,雙方的戰鬥已經進入了白熱化。
沿着山腰上那裴子烈臨時構築起來的薄弱防線,雙方將士來回拉鋸,壕溝和鹿砦還有作爲掩體的輜重車輛上面已經滿是屍體,鮮血順着斜坡流入壕溝之中,人一腳踩上去,那泥土就像海綿一樣不斷地流出深紅色的液體。
而環繞在山腰上、並不算高大的寨牆也出現了多個缺口,北周士卒就對準了這些缺口向前發動進攻,雙方沿着缺口來往交戰爭奪,越往缺口的位置走,屍體越多。
當然這些屍體主要都是北周軍隊的。南陳軍隊居高臨下,又有壕溝和寨牆作爲防護,自然傷亡就要少得多。更何況這鹿頭山陡峭,想要攀登就只能依託幾條蜿蜒曲折的上山道路,所以北周人馬雖然不少,卻只能添油加醋一般堆積人馬,在局部地方甚至很難形成真正的兵力優勢,有這麼慘重的傷亡自然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