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南陳拉開陣勢,想要在襄陽和兩淮取得突破,而李藎忱這個最先捲動天下風雲的傢伙反倒是變成了棄子。
現在卻好,襄陽和兩淮戰局僵持,最後還活着的竟然只剩下了李藎忱,棄子驟然間變成了南陳最後的希望。而偏偏也正是這個棄子,無論是之前的巴郡之戰,還是剛剛過去的蜀郡之戰和閬中之戰,都令人大跌眼鏡的取得了勝利。
李藎忱逆着北周兵馬潮流而上,最終穩穩地站住了腳跟。
無從得知陳頊到底是應該高興還是更加的失落和氣憤,李藎忱重新將目光轉回到輿圖上。
蕭摩訶對他的讚賞在這信件之中已經可以看出來,同時也在詢問李藎忱對於現在這天下大勢的看法和意見,但是李藎忱知道,現在他不僅僅沒有心思思考這天下局勢都演變成了什麼面目全非的樣子,甚至就連眼前的這爛攤子都有可能出現問題。
蒼溪谷這一戰李藎忱同樣依舊沒有失敗的餘地,他不能讓韋孝寬和尉遲迥平平安安的回到劍閣,至少需要有效的減緩其兵力,才能減緩李藎忱在未來要面對的壓力。
換而言之,兵力處於弱勢這種情況李藎忱儘管已經熟悉,但是他不想總是這樣。
手上兵多無論怎麼說都是好事,在現階段李藎忱不指望自己能過怎加多少兵員,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儘可能的削弱敵人。
蕭世廉緩緩放下手中的戰報,攥緊拳頭。各處戰局糜爛如此,現在他們這一支曾經看上去沒有任何希望的孤軍反倒是成了最後的希望,這種壓力和重擔落在肩膀上,讓蕭世廉既是緊張又是激動。
沙場、天下、力挽狂瀾,這是每個從軍男兒的夢想,也是光榮。蕭世廉怎麼都沒有想過,現在這個任務落在了李藎忱,也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將軍,韋孝寬已經離開盤龍郡城,不日將抵達蒼溪谷南部入口。”李平拿着斥候剛剛送過來的軍報遞給李藎忱。
李藎忱和蕭世廉下意識的對視一眼。
正主終於來了麼?
伸手看了一眼手中的戰報,李藎忱沉聲說道:“尉遲迥斷後,韋孝寬全軍而來,看來······”
“怎麼?”蕭世廉神情也出奇的凝重。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和韋孝寬對陣,但是他依舊沒有辦法放平心態,不管怎麼說那也是韋孝寬,上一次天宮院之戰如果不是李藎忱巧妙地利用了韋孝寬和尉遲迥之間的矛盾,再加上蜀郡那邊打的乾淨利落,恐怕到最後大家都不知道是怎麼一個死法。
“對於某選擇的這個戰場,韋孝寬並沒有拒絕,反而非常期待啊。”李藎忱冷冷的說道。
蒼溪谷這個地方絕對不是大軍佈陣、堂堂正正打一仗的好地方,不過這樣的好地方放眼整個巴蜀也沒有多少,而顯然李藎忱也不會傻乎乎的和韋孝寬列陣決戰的。
既然已經意識到了這個事實,那麼韋孝寬無論是想要擊敗李藎忱,還是想要穿過蒼溪谷撤退到劍閣,這裡都是必由之路,也是他能做出的唯一的選擇。
如果說之前李藎忱和賀婁子幹以及曹孝達之間都是小打小鬧的話,那麼現在即將迎來的纔是真正的決戰。
蕭世廉攥緊拳頭:“有信心麼?”
面對這樣的敵人,要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尤其是蕭世廉還知道,李藎忱的準備並不能算得上很充分,畢竟從對付賀婁子幹再到對付曹孝達,將士疲於奔命,雖然取得了勝利,但是李藎忱實在沒有多餘的時間來佈置新的陷阱和圈套。
李藎忱輕笑一聲:“某從未對自己失去過信心。”
蕭世廉怔了一下,下意識的看過來,李藎忱靜靜的站在桌子邊,身姿分外的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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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一聲巨響,桌子被陳頊硬生生的掀翻。
“嘩啦嘩啦”聲音一片,桌子上的奏章紛紛落在地上。
周圍的宮女和內侍慌亂的跪倒在地,不知道皇上爲什麼會發這麼大的脾氣。
雖然陳頊這些年來確實脾氣見長,甚至有的時候會沒有理由的責罰,但是至少從大戰開始,陳頊的脾氣已經平息了不少,很少再有責罰誰的情況。
但是現在這桌子都直接掀翻了,怒意自不用說。
“啓稟陛下,左僕射和都官尚書在殿外求見。”一名宦官邁着小碎步走過來,聲音微微顫抖,還沒有看到陳頊的身影,就“撲通”一聲拜倒在地。
陳頊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宣!”
左僕射徐陵和都官尚書裴忌都是久跟在陳頊身邊的人,只是一看這殿上的光景,就已經猜測到發生了什麼,而他們也是因爲這個原因前來的。
“參見陛下!”徐陵和裴忌大步走過來,相比於那些宦官,他們對於陳頊的怒火彷彿視而不見。
陳頊哼了一聲,隨手撿起來地上一本奏章,重重的摔在徐陵的前面:“看看,看看,這仗都打成什麼樣子了!”
徐陵彎腰伸手撿起來那幾乎已經散架的奏章,只是粗略的掃了一眼,不卑不亢的說道:“回稟陛下,前線戰報微臣已經收到,襄陽和淮南兩處進攻受挫之事微臣和裴大人也瞭解,蕭將軍在奏章中所陳,和前日司空送來無異。”
陳頊重重一拍旁邊的柱子——或許是因爲桌子已經被他掀翻了,根本拍不到——冷聲說道:“朕讓你們前來,不是讓你們找這其中有多少相似之處的,而是想讓你們說說,這仗到底還怎麼打,還要不要打了,打成這樣,蕭摩訶和吳明徹都是幹什麼吃的?!”
徐陵和裴忌對視一眼,都微微屏住呼吸。
陳頊生氣在意料之中,只是他們沒有想到陳頊竟然會發這麼大的脾氣。歸根結底或許還是因爲陳頊對於這天下大勢看的太簡單了,襄陽、淮北,哪怕是北周正是國喪期間,哪怕北周朝堂上的爭端已經越來越激烈,依舊是註定易守難攻的地方。
北周不可能傻乎乎的看着南陳打過來,至少襄陽和淮北等地的屯駐軍隊都不是吃乾飯的,這些地方是北周苦心經營多年的要塞,是北周的底線和立國之本。
楊堅也好,宇文憲也罷,都不是什麼都不懂的蠢材,至少在這些防線的防務上他們會保持最基本的合作和默契的。
因此南陳軍隊進攻受阻,根本就沒有出乎意料。只可以陳頊自己將一切都想的太順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