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地形崎嶇,面向外面的幾個方向都有雄關漫道,北方有葭萌關到劍閣、又有蜀道,而東方則有三峽和夔門,有白帝城這樣扼守大江咽喉的重鎮,因此常人想要進入巴蜀不容易,想要從巴蜀出去也不容易,巴蜀自成一體,獨立於世外。
但是李藎忱並不想被困在這裡,等到巴蜀內部局勢穩定了,他肯定是要對外出手的。
如果給李藎忱充足的時間,李藎忱保證自己可以做到,畢竟他有着領先於這個時代的行政管理思路,有着不少歷史經驗,一點一點的發展是沒有問題的。
但是他現在卻沒有這麼多時間,李藎忱必須用最簡單而有效地辦法將巴蜀的局勢穩定下來,然後騰出足夠的力量去對付北周或者南陳,更或者同時和這兩個勢力爲敵。
李藎忱的眼前驟然暗了下來,他只道是蠟燭被吹滅了,下意識的擡頭看過去,一道綽約身影站在燭火前。李藎忱笑了笑:“湘兒,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
蕭湘一邊將手中的一封信遞給李藎忱,一邊走過去輕輕的給李藎忱捏肩膀:“夫君,時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夫君今天在城裡城外各處地方跑了一整天了,不要累着。”
李藎忱點了點頭,反正這些委任令也要等明天自己見到了那些地方的吏員才能決定是不是要頒發下去,這個時候倒是不用慌張。他反倒是對蕭湘手中的信比較好奇,接過來只是看到信封上的筆跡,就已經知道是誰寫的了。
娟秀的筆跡曾經是李藎忱很樂意見到的,可是現在李藎忱卻覺得自己沒有臉去面見這信的主人。
蕭湘淡淡說道:“夫君,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五封了,還不知道有多少正在路上,你難道真的不打算回信麼?”
李藎忱將信放在桌子上:“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信某也都沒有拆開,因爲某真的不想去面對這些······如果有誰是某愧對的,樂昌必然是其中之一,所以能夠逃避未嘗也不是一件對我和她都好的事情,總比繼續傷她的心來得好。”
蕭湘輕笑一聲:“沒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鎮西將軍,也有害怕和不想見的人啊。”
如果是換作原來,李藎忱肯定會打趣兩句,但是現在他卻沒有那麼多的心思,只能緩緩說道:“不得不說陳頊對人的心思把握的還是很準確的。”
李藎忱和樂昌之間的情感恐怕他們兩個都很難說的清楚,那應該是一種在絕境之中油然而生的依賴和依存之愛,這種驟然形成的羈絆深藏在心底,當上面更平添“家國”這兩個字的時候,就顯得沉重萬分。這也是李藎忱現在甚至不想去面對的原因。
李藎忱不知道自己這算不算膽怯——說起來自己似乎還沒有樂昌這個女兒家更加主動——但是李藎忱並不覺得自己做的有什麼錯。
因爲現在李藎忱也不過是剛剛有了一片穩定的立足之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到底是什麼樣的,更不知道跟隨着自己的這些人能不能好好地,李藎忱的肩膀上承擔的東西太多,他並不想要逃避責任,而是覺得自己繼續承擔更多的話,只會辜負更多的人。
蕭湘直接拿過來那一封信,卻並沒有拆開,聲音凝重了幾分:“陛下賜婚,以後樂昌姊姊就是家中大婦,現在妾身僭越禮數,就替樂昌姊姊問夫君一個問題。”
李藎忱對於蕭湘突如其來的嚴肅有些詫異,他沉聲說道:“你且說吧,可能某得考慮考慮。”
蕭湘秀眉微蹙:“夫君可喜歡樂昌姊姊?”
李藎忱已經料到蕭湘有可能會問這個問題,輕輕伸出手抓住蕭湘的手。其實他也知道,蕭湘問其餘的問題也沒有多少意義,因爲歸根結底還是這一個問題,如果李藎忱喜歡樂昌、想要守護這一份獨特的情感,那麼他就算是猶豫和擔心,最終還是會上前的。
有的時候李藎忱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理想主義者,他覺得自己可以做到的,就會努力去將其變成現實,甚至覺得做不到的也要努力去挑戰一下。
或許大多數情況下,理想主義者都跪倒在了殘酷的現實面前,但是至少現在李藎忱正踉踉蹌蹌走在一條坎坷崎嶇的道路上。
雖然歷經艱辛,但是他依舊在向前。
現在蕭湘問他是否還心甘情願的在身上披上一根荊條,李藎忱一時間也只能沉默。
這荊條加身,疼痛是必然的。
可是李藎忱依舊願意,因爲作爲交換,他可以得到自己愛的人。
相比於那些飛蛾撲火的愛情,這樣的愛情雖然依舊沉重,但是對於李藎忱來說,並不是不可以。
“喜歡。”李藎忱淡淡的說道,“這個沒有什麼好撒謊的。”
蕭湘微微頷首,顯然並不詫異於李藎忱這個答案,而且她更清楚,李藎忱打算承擔這個責任,那麼必然會承擔到底,自家夫君總是有這麼一股倔強勁頭。
而李藎忱一本正經的說道:“湘兒你可要考慮好了,某的時間本來就是有限的,若是樂昌來了,留給你的可就更少了。”
蕭湘只是靜靜攥着李藎忱的手,俯下身湊到李藎忱的耳邊,吹氣如蘭:“只要夫君覺得開心,那妾身就開心,至於其餘的,只要我們的心牽絆在一起,時間多少,重要麼?”
李藎忱搖了搖頭:“同樣重要,因爲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寸光陰,對於某來說都很重要。”
一邊說着,李藎忱一邊輕輕的一拽蕭湘,蕭湘順勢坐入李藎忱的懷中,女孩的幾絲秀髮順着額頭滑下來,落在李藎忱的肩頭。而李藎忱靜靜的攬着蕭湘,蕭湘的聲音很低,俏臉也因爲李藎忱不老實的手而微微發紅:
“如果說妾身一點兒私心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畢竟妾身也想要將夫君在家中的時間佔爲己有。但是妾身相信夫君,一定不會因爲有了樂昌姊姊就會冷落妾身,對麼?”
李藎忱愈發緊的摟住蕭湘,攥住蕭湘的小手指晃了晃,鄭重的說道:“好!”
而他的目光盯着蕭湘的側顏。
紅顏禍水,此話不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