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三成,就要看大將軍和李藎忱,不,漢中侯之間如何商量了。”徐敞緩緩說道,“大將軍對上漢中侯,你覺得又會誰勝誰負?”
淳于岑皺了皺眉,一時間不敢輕易下結論。對於蕭摩訶,他本來就稱不上了解,最近才從淮西調到蕭摩訶的麾下,而且還是受到其父親淳于量的直接統率,和蕭摩訶基本上沒有多少接觸。
至於李藎忱更不用說了,淳于岑和這個彗星般崛起的年少名將根本就沒有交集,兩個人一直都在截然不停的兩個戰場上作戰,聽到對方的名字恐怕也就是在戰報上。
未曾謀面,如何稱得上了解?
但是淳于岑卻也知道,蕭摩訶能夠一步步奪取江陵乃至到現在的襄陽城下,背後都是誰的功勞。
李藎忱只是帶兵在襄陽城下,但是他身後的影子卻將半邊天下都籠罩在其中。
這個年輕人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來路,但是即使是未謀面,淳于岑依然能夠感受到這背後的涼意。
“傳令,埋鍋造飯,準備進攻鹿門山,”淳于岑沉聲說道,轉而看向徐敞,“鎮西將軍的前鋒估計會在兩三天之內抵達,還得有勞徐兄走一遭了。”
“這個你放心。”徐敞微微頷首。
淳于岑看着傳令兵飛快的離開,喃喃說道:“你說我們這一次做出的選擇,將會影響和改變多少人、多少事?”
徐敞一笑:“怎麼?”
淳于岑緊接着自失的搖了搖頭:“反正事都已經做了,就算是天塌下來,某擔着就是了。”
“這你可就多慮了,”徐敞擺了擺手,“如果真的是天塌,那也輪不到你和我來擔待。”
“這······”淳于岑怔了一下,旋即明白了什麼,微微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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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藎忱將手中的戰報遞給戴才:“桃林塞的戰報。”
戴才急忙接過來,只是掃了一眼,不由得嘆了一口氣:“蕭牆之內的鬥爭,永遠都是這麼殘酷啊。”
李藎忱並沒有多說,轉過身將目光落在輿圖上。
桃林塞之戰,宇文憲率領騎兵分左右兩翼突擊楊堅的軍陣,受到楊堅軍陣中弓弩手的集中壓制,死傷慘重,不過最終成功在軍陣中撕開口子,並且逼迫楊堅放棄第一道防線步步後退,不過這種後退顯然只是將宇文憲的騎兵牽引到山地更深處,而埋伏在那裡的長矛手和弓弩手最終給予了這些騎兵致命一擊。
宇文憲和宇文純所部潰退,楊堅率兵追擊,被尉遲迥所阻攔,雙方沿着桃林塞外廢棄城寨一線拉鋸、那些不起眼的營寨成了巨大的絞肉機,經過一天的混戰,雙方最後都因爲兵力損失慘重而不得不收縮防禦,留下了足足兩萬屍體在桃林塞的戰場上,當然還有大量的戰馬以及攻守器械,至於傷兵更是數不勝數。
這一戰實際上宇文憲和楊堅誰都沒有佔到便宜,但是宇文憲所部的騎兵損傷尤其慘烈,使得宇文憲已經在短時間內喪失了長途奔襲的能力,不得不留下尉遲迥坐鎮函谷關,自己撤退到洛陽。而楊堅暫時留在桃林塞,似乎有繼續向函谷關進攻的意思。
戴才放下戰報,沉聲說道:“現在的函谷關可不是當年的函谷關,楊堅叩關而入是必然的,戰線應該會在兩個月內推到洛陽城下,這一戰看上去楊堅所部因爲宇文憲的騎兵突擊而損失慘重,但是實際上宇文憲損失掉的纔是真正的精銳。”
“不過至少宇文憲成功保持住了戰線,洛陽畢竟是天下出名的堅城,宇文憲可以憑藉函谷關和洛陽、孟津等地守上一段時間。”李藎忱緩緩接了一句,“而楊堅看上去大軍雲集函谷關,但是宇文憲將戰線收縮到洛陽城下之後,襄陽這邊的戰事實際上就和宇文憲沒有太大的關係了,襄陽守軍已經註定會變成一支孤軍。倒是楊堅得反過來考慮一下我們從襄陽向北對武關和關中的威脅。”
戴才怔了一下,微微頷首。此言不假,從襄陽向北,直接威脅到的就是關中的南部門戶武關,而洛陽的南部門戶轘轅關距離襄陽還很遠,李藎忱如果想要進攻的話必然也不會捨近求遠。
再加上正在進攻陽平關的蕭世廉,李藎忱正是對楊堅形成了兩面夾擊的態勢,可偏偏在這種情況下,楊堅也很難直接將兵馬從函谷關前線抽調回來,一旦這些大軍回援,那麼宇文憲肯定會在後面緊跟着追上來,戰線將會重新推到崤山腳下,甚至向西到潼關,等於之前桃林塞一戰楊堅的一切戰果都變得沒有意義。
這就是一個僵局,接下來如何抉擇就要看楊堅的判斷了。桃林塞一戰,宇文憲主動退卻,實際上也等於將這個棘手的問題直接丟給了楊堅。
“能有如今局面,和伯清在那邊的小動作也有很大的關係,”李藎忱的目光逐漸向輿圖西北移動,蕭世廉派出一支輕兵拿下了陳倉,一下子斬斷了陽平關的糧草供給,更重要的是從陳倉向北,已經可以和天水梁氏、安定牛氏建立聯繫,而這些關隴集團之中的邊緣世家顯然並不介意在這個時候先抓緊和李藎忱建立聯繫,說不定小家族變大家族就是在這個時候。
更不要說出身安定牛氏的牛弘就在蕭世廉軍中,可想而知打通了陳倉實際上就等於李藎忱將自己的影響力甚至是控制力延伸到了整個西北,而這個時候關中的楊堅顯然根本沒有精力向北。
戴才苦笑一聲,桃林塞這一場雙方不得不打、又註定會兩敗俱傷的大戰,最後能便宜的肯定還是李藎忱。
可是就算明知道如此,楊堅和宇文憲也別無選擇,有的時候人被命運和利益推動着向前,就是這樣的無奈。
“不管怎麼說,現在我們進攻襄陽,已經沒有了最後一點兒阻礙,”李藎忱淡淡說道,“傳令下去,準備進攻樊城,某要在兩天之內蕩清樊城周圍的營寨,同時派人告訴裴子烈,讓他抓緊的。再這樣磨磨蹭蹭的,某不介意教訓他一下。”
戴才頓時打了一個寒顫,從李藎忱的話裡他能夠察覺到,李藎忱這一次對於襄陽勢在必得。
任何想要在餓狼嘴裡搶肉的,也會成爲餓狼新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