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道李藎忱這麼說到底是爲了什麼,蕭摩訶還是微微點頭。而李藎忱微笑着說道:“因此大將軍着急要拿下襄陽也在情理之中,只有這樣才能夠將面向周人的北部防線拉成一條直線。”
蕭摩訶皺了皺眉,李藎忱已經將他的安排佈局都看穿了,這種被拿捏了心思的感覺讓蕭摩訶不太舒服,不過李藎忱顯然並沒有就此打住,他的目光並沒有停留在襄陽上,而是沿着自己剛纔說的這條直線一路向東。
這個時候蕭摩訶已經隱約知道李藎忱想要說什麼,臉色微微一沉,而李藎忱在下一刻徑直伸手在淮西和淮東上重重一敲:“大將軍難道真的認爲這樣就可以變成一條直線麼?”
這一下就連任忠和魯廣達都知道李藎忱想要說什麼,都是神情爲之一變。
整個戰線上,淮東各部已經是一盤散沙,只是落在飆猛將軍陸子才的名義下,但是身在淮東的陸子才暫時還沒有前往淮西軍中履新的意思,只是將自己的侄子陸之武拍了過去,這個陸之武之前曾經陪同剛剛組建起來的李藎忱所部訓練過,也算得上和李藎忱頗有淵源的人物,陸子才這個時候自己不動,卻派遣這個明顯身上也帶着李藎忱標籤的陸子才前往淮西,意思不言而喻。
而淮西的兵馬本來就多是淳于量的舊部,陸之武這麼一來,大家自然是“相處甚歡”,估計過不了多久這一支對面已經沒有了敵人的軍隊就會轉移到樊城,配合進攻城池以及阻攔北面的敵人。
至於淮東自然也不用說,現在主持淮東戰事的是吳惠覺,吳氏已經站在李藎忱這一邊了,可以說吳惠覺隨時都有可能改旗易幟。
如果是站在這個角度上來看,那麼淮東淮西的防線隨時都有可能轉手變成李藎忱的,如此蕭摩訶進攻襄陽便失去了意義,就會讓襄陽成爲最明顯的突出部,必然會在接下來受到李藎忱的重點照顧。
蕭摩訶眉頭緊鎖,一言不發,而李藎忱悠悠的說道:“大將軍這一次出征應該已經把所有的兵馬都帶上了吧?”
“嗯?”蕭摩訶下意識的發出聲音,旋即明白什麼,神情大變。
無論是進攻還是進攻下來之後把守襄陽都是需要充足的兵力的,對於淮西和淮東的兵力都有可能無法用的南陳來說,想要抽調出來這麼一支能夠守衛襄陽的兵馬,必然就需要削弱原本郢州和江陵的軍隊,如此一來可就意味着······
蕭摩訶的眼睛下意識的向江陵方向瞟了瞟,這可就意味着在白帝城厲兵秣馬的徐德言和曹忠最是都有可能率兵南下。
曹忠很早就跟着李藎忱的親信,而徐德言也不用說,建康府一行已經足以證明他不僅僅是徐陵的孫子,更是一個合格的儒將。李藎忱絕對不會平白無故的將這兩員大將放在這裡,顯然再配合上王昌的水師,他們足夠在蕭摩訶進攻襄陽的時候,率兵順流而下直撲江陵。
尤其是在這個時候,江陵的防務可以說已經薄弱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如果曹忠和徐德言真的有所動作,並不是沒有可乘之機。
蕭摩訶看着李藎忱,此時他已經明白,李藎忱告訴他淮東和淮西那邊隨時都有可能不歸南陳所有隻是一方面,真正想要告訴蕭摩訶的,是如果蕭摩訶執意要進攻襄陽的話,那麼李藎忱不介意進攻江陵。
可以說李藎忱就是在拿着蕭摩訶的後路安危在威脅他。
這個威脅對於蕭摩訶來說自然是致命的,若是襄陽還沒有拿下,江陵那邊就出了危險,那蕭摩訶這一支軍隊就會成爲孤軍,甚至可以說重蹈當年關羽的下場。
而就算是蕭摩訶拿下了襄陽,江陵失守,也意味着襄陽再一次變成了一座孤城,整個荊湖戰局也就徹底落入李藎忱的掌握之中,這對於蕭摩訶來說也是得不償失。
無論是哪一種結局,都不是蕭摩訶能夠接受的。
因此當李藎忱或明或暗的說出來這幾種可能的時候,蕭摩訶難免臉色爲之一變。而李藎忱不慌不忙的說道:“末將所言或許有偏頗之處,此中對錯恐怕還需要大將軍自行斟酌。”
蕭摩訶皺了皺眉,根本沒有回答,李藎忱自從進入營寨就信心滿滿,而事實證明他的信心並不是狂妄自大。顯然這個年輕人和之前一樣再一次將一切都已經盤算好,給了一個蕭摩訶不得不好好考慮的條件。用江陵的安危換還沒有拿到手的襄陽城,這絕對是一個划算的買賣,更重要的是,經過李藎忱這麼一說,蕭摩訶也發現,自己拿下襄陽的意義已經沒有原來那麼大。
隨着淮東淮西的將領或明或暗的向李藎忱靠攏,南陳的防線接下來肯定是要收攏的,依託大江自然就是最好的選擇,如此一來襄陽絕對沒有江陵重要,畢竟淮西的兵馬一轉,襄陽就有可能陷入四面包圍,只會徒勞的消耗兵馬和糧草,這對於南陳來說自然是得不償失。
蕭摩訶一時間渾渾噩噩,而魯廣達和任忠等部將顯然也意識到了此間利害,更是清楚這絕對不是憑藉他們就能夠做出決定的,因爲這關係到整個南陳的朝廷,關係到在南陳朝廷的眼中,李藎忱以及背後支持他的吳明徹等人到底還算不算南陳的臣子。
這些問題雖然都已經有了明確的結論,但是至少現在魯廣達等人不敢也沒有資格說。
“天色將晚,今夜曹孝達怕也不會安生,大將軍也請多加警惕,”李藎忱看蕭摩訶已經陷入沉思,“今日末將所說,大將軍儘可以思考,末將相信大將軍的判斷,末將先行告退。”
蕭摩訶嘴角扯了扯,不過終究還是沒有說什麼,只是微微頷首。
李藎忱毫不拖泥帶水,轉身便走,而裴子烈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