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偏將不得不承認,自己和對方的指揮者根本就不是一個層次上的,而自己麾下的這些士卒遇到那些敵人更是沒有可以匹敵的能力,對方突入陣中,幾乎可以用“如入無人之境”來形容。
如果不是這山路實在是狹窄,而想來這一支軍隊抵達的時間也不算早,因此準備並不充分,恐怕這兩千人就真的得交代在這裡。不過即使是如此,偏將環顧四周,這個時候身邊剩下的恐怕也就只有一千左右了,其餘的一千人在這短短的半個時辰裡基本上就交代乾淨了,有的是死於亂石、有的是死於慌亂失足,甚至還有的根本就是死在自己的人的手裡。
相比之下,山路上敵人留下來的屍體當真可以說是少之又少,而且大多數都是因爲中箭身死的。這讓追隨於翼征戰大半生的偏將不得不承認,自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不過到這個時候,偏將也不得不懷疑,站在自己對面的敵人到底是誰。對方沒有亮出來將旗,難不成是不想暴露身份的李藎忱?
如果真的是李藎忱在這裡,那麼偏將並不覺得自己輸得很冤,而且必須要把這個驚人的消息抓緊告知大將軍。李藎忱不在安定的話,那些當地世家根本就不是大將軍的對手!
“收縮防線,沿着背後這座山佈防。”偏將沉聲說道,“只要我們守住這座山,照樣可以切斷他們前往安定的道路。同時派人將此處戰事告訴大將軍,請大將軍定奪!”
“諾!”幾名傳令兵同時應道,爲了確保路上不會遭到截殺,前去報信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
而偏將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這座算不得高,但是也算是能夠截斷道路的山:“這是什麼山?”
“回將軍,此處在當地喚作南山。”
“山在河谷之北,爲何是南山?”偏將頓時怔了一下。
與此同時,在距離他們三四百丈遠的山路對面,侯秘站在一塊大石頭上,看着開始收縮防禦的北周軍隊,心中暗暗嘆息一聲。對方的人數終究比自己多太多,這一旦第一次沒有得手,之後還想要拿下對手恐怕就沒有這麼容易了。
這麼多人,於翼也肯定不會讓一個泛泛無名之輩前來統帶,從對方退守山坡、集結兵力這一快速的反應就可以看出,這也已經是一個久經戰陣的老手。
“北面這座山就是南山?”侯秘看着輿圖上的標註,手順着南山向北一挪動,瞳孔旋即微微收縮。
帶路的本地世家嚮導當即點頭說道:“沒錯,此山在河谷之北,但地屬街亭,爲街亭城南之山,因此名之爲南山。”
侯秘不由得笑了一聲:“當真是天助我也!”
街亭地處天水之北,扼守雍州和涼州兵馬南下以及關中兵馬西來的道路,而街亭之險要,在於城南的南山。街亭之所以赫赫有名,恐怕就是因爲當年馬謖一戰丟掉了街亭,導致諸葛亮軍隊的側翼徹底暴露在了魏國騎兵兵鋒下,迫使諸葛亮不得不放棄已經到手的大片隴右土地,退回漢中。這也導致最接近諸葛亮戰略構想、也是取得最多收穫的第一次北伐失敗,之後的幾次出祁山以及後來的姜維九伐中原,都不過是第一次北伐的翻版,甚至取得收穫還不如第一次,並且最終成就了司馬懿的地位。
可以說街亭之戰和整個後三國以及兩晉的風雲變化有着密切的關係,如果當初馬謖戰勝了前來進攻的魏軍,或許整個兩晉南北朝的歷史也都會隨之改寫。當然了這些都是假設,畢竟歷史車輪的沉重有目共睹,想要改變一切的軌跡又談何容易?
歷史的道路就像是從一羣人沿着不同道路從一個起點通往另一個終點,往往起點是一樣的,而在走過很長很長甚至沒有任何交錯的道路之後,走上不同路的人或許會驚訝的發現,自己到達了相同的終點,或許演繹這一段歷史的人不一樣,但是這些人的命運卻是一般無二。
而話說回來,或許當初馬謖就是因爲看中了南山易守難攻這一點,所以不守位於平原上的城池,而守南山。
只是馬謖初出茅廬,第一次領兵,忽略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就是南山是一座荒山,也是一座石山,山上根本就沒有水,無論是向北到街亭取水,還是向南到河谷中取水,都有不斷的距離,而且這些道路也不是那麼容易走的,結果最後魏軍輕而易舉的切斷道路,馬謖不戰自敗。
甚至可以說馬謖就是當初趙括的一個重演,年少輕狂的人總是很容易敗在經驗和細緻上,而往往後兩者是那些久經沙場的人最容易擁有的,一旦被他們察覺到對方在經驗和細緻上的缺乏,那麼他們就會抓住機會將對方置之死地。
年輕人往往是可怕的,因爲他們擁有老將們或許很難再有的年輕和活力;不過相應的,年輕人也是好對付的,因爲他們缺少一些甚至是基本的經驗和教訓,並且並不願意聽從身邊那些老傢伙們的諄諄教誨。因此往往在年輕人和老人的對決中,吃虧的都是年輕人,畢竟大軍行軍打仗,比拼的可不是一個人的英勇和膽氣。
很明顯,李藎忱就是年輕人中的異類,他有血勇,也有比這個時代多出來一千五百年的經驗,至少這個時代還沒有任何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將胸腹之中的經驗能夠比得上李藎忱。因此李藎忱無論在哪個方面都佔據絕對的優勢,也因此,他看上去那麼的強大而不可戰勝。而實際上只是因爲李藎忱更清楚對方的弱點在哪裡罷了。
一旦這偏將開始退守南山,那麼就意味着他必須要選擇河谷來取水或者繞過山前去街亭,此時的街亭已經荒廢,能不能找到水源是一說,來往又要耽誤多少時間恐怕又是一說。已經被打擊掉了士氣的這一支北周軍隊,真的還能夠忍受這樣的折騰嗎?
“將軍,對面的將旗豎起來了,賀蘭!”一名斥候快步過來。
“賀蘭······賀蘭師?”侯秘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