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塌陷的部分不算高也不算低,南陳士卒想要居高臨下的射箭並不容易,因爲城牆下的蜀漢弓弩手正虎視眈眈,但是相對應的,蜀漢士卒想要爬上牆也不容易,不但要面對從城牆上丟下來的檑木滾石,還要防範箭矢。
更重要的是想要上城的話,實際上還是要通過攀爬的方式,之前幾次進攻都被打退就是因爲沒有完成這最後一步,蜀漢士卒的屍體幾乎佈滿了城牆斷裂處的上上下下每一個平臺,鮮血順着凹凸不平的城牆夯土一直流淌到護城壕中。
陳叔堅就眼睜睜的看着幾名蜀漢士卒爬上城牆,甚至他們的衣甲都還是南陳的衣甲,只不過在他們的胳膊上都捆綁了不同顏色的布條來區分身份,而幾名曾經的南陳仗主和幢將甚至帶頭衝在最前面。
蕭世廉的確把握住了人心,當然也不全是因爲金錢和天下大勢的誘導,這湘州城中的軍隊多數都是吳明徹當初進攻華皎和後來進攻江陵的隊伍,尤其是當初的一些有功士卒都已經上升到了仗主和幢將的位置上,他們的出身讓他們自然而然的對吳明徹所在的一方更有依賴感,除此之外,湘州的軍隊之中還有不少將領是出身諸如安陸徐氏這樣的將門,而現在這些將門也都倒向了李藎忱。
因此趁着這大好的機會抓緊站到李藎忱這一邊,對於他們的確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越來越多的蜀漢將士從缺口處、雲梯上涌入城牆,他們的進攻目標實際上非常的明確,就是盡最大可能的摧毀城上的守城器械,一臺臺牀子弩和潑灑金汁、熱油的鐵鍋都被他們破壞。
陳叔堅死死咬着牙,顯然蕭世廉並沒有指望着憑藉現在這些兵馬就能夠一鼓作氣的突破湘州城,他就是在用這種最簡單也是最有效的辦法反覆消磨湘州城的守備力量。當檑木滾石消耗乾淨、牀子弩等大型的守城器械也都被破壞的時候,湘州城就已經無法繼續阻擋蜀漢大軍源源不斷的涌進來。
一名南陳仗主帶着幾名士卒護衛着城牆上的最後一臺牀子弩,牀子弩是現在城上能夠對雲梯車起到威脅的唯一的武器,若是這一臺牀子弩也被摧毀了,短時間內就沒有什麼可以威脅到雲梯車。
那些簡易的雲梯再怎麼多,人總是要一個一個向上爬的,但是這雲梯車可不一樣,一個木板直接從城牆等高的雲梯車上搭在城頭上,雲梯車上下層的弓弩手可以同時放箭壓制城頭上的任何敵人,而至少四五個人可以同時通過木板直接抵達城頭,這是簡易雲梯根本無法相比的。
畢竟簡易雲梯能夠上城的地方就是一個狹窄的垛口,只要兩名士卒守住垛口的左右兩邊,將檑木滾石丟下去,就能夠阻攔相當長的時間,而且就算是有一個人能夠僥倖的登上城頭,那麼也必然會面對着數倍於己的敵人圍攻,除非是諸如陳智深那樣的猛將,否則很難招架這種圍攻。
但是雲梯車可就不同了,四五個人同時衝上城頭,可不是兩三個人就能夠阻攔的了。
“攔住他們!”陳叔堅也顧不上那麼多,至少他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敵人的雲梯車將兵馬源源不斷的送上來。
不等親衛們反應過來,陳叔堅就已經抽出佩刀衝上去,而親衛們只能無奈的緊緊跟上他。
一支箭矢掠過陳叔堅的身邊,他的親衛直接中箭倒地。而縱身而上的程峰第一眼就看到了衣甲分外鮮明的陳叔堅,當初跟着李藎忱前往建康府的時候,他可是見過這位長沙王的!
“兒郎們,活捉陳叔堅!”程峰長嘯一聲,砍瓜切菜一般將攔路的幾名南陳士卒砍翻在地,而十多名將士緊跟其後。
程峰麾下是蜀漢最精銳的隊伍,蕭世廉當然捨不得輕易地將他們派上戰場,但是看着幾次進攻都無法突破城牆,程峰實在是按捺不住了,當即向蕭世廉主動請纓。程峰麾下是直屬於李藎忱的羽林騎,說句實話蕭世廉是沒有資格命令他們的,只能說是請求協助,但是蕭世廉依然不敢冒險,只是讓程峰帶着幾十個將士跟着雲梯車前進。
雲梯車不但安全一些,而且還是最快速接敵的方式,蕭世廉也指望着程峰這些人能夠快速突破城牆,畢竟這些投降的南陳士卒已經被從城牆上趕下來了三四次,士氣大不如之前,若是再不能取得突破的話,蕭世廉真的就只能等援軍了。
手持短弩的士卒緊緊簇擁着程峰,短弩接連發射,很快陳叔堅身邊的親衛就倒下了一多半,這也讓和幾名蜀漢士卒已經廝殺在一起的陳叔堅頓時起了一身冷汗。對方的衣甲明顯不同,顯然是蜀漢軍隊之中的精銳,再看這精良的短弩和無人能擋的衝鋒,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李藎忱當初曾經帶到建康府耀武揚威的那一支精銳。
難道李藎忱已經到了?
陳叔堅不敢多想,因爲他自問根本不是李藎忱的對手。
“活捉陳叔堅!”程峰的口號很快就傳遍整個城牆,現在周圍的蜀漢士卒都知道南陳的長沙王就在這亂兵之中,愈發的賣力衝殺。
“頭兒,小心!”一名盾牌手飛快的護住程峰的側翼,幫他擋住一支完全可以要命的箭矢。
十幾名南陳士卒驟然衝入亂軍之中,岳陽王陳叔慎雖然手都有些抖,但還是帶着親衛一路殺到了陳叔堅的身邊:“兄長,這裡實在是太危險了,我們抓緊退下去!”
“撤退,向哪裡退?!”陳叔堅瞠目欲裂。
現在自己在這裡,將士們至少還有主心骨,若是連自己都已經撤退,那麼這北門還守不守得住了?
陳叔慎苦笑道:“兄長可能還不知道,水門已經被攻破了。”
“什麼?!”陳叔堅很是詫異,水門那邊明明南陳兵馬更多,而且自己走的時候可都是安排好了的。
“李藎忱到了,”陳叔慎無奈的說道,“他們的援軍來了。”
陳叔堅緊緊抓着陳叔慎衣袖的手無力的鬆開,他下意識的向遠處看去。浩渺的洞庭水面上,戰船林立,而城門外一隊隊蜀漢士卒正在集結!
大陳的江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