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陳國喪,消息傳過來的時候,正在湘州休整和安排荊南事宜的蜀漢文武官員們,幾乎都鬆了一口氣。
這些官員之中有不少都是出身南陳,對於他們來說陳頊幾乎就意味着“不可戰勝”,如果不是陳頊已經年邁、逐漸消失在視野之中,他們是很難鼓起勇氣直接和陳頊正面對敵的。
而即使是對於其餘的人來說,陳頊也意味着上一代人之中的佼佼者,北面的宇文邕已經死了,能夠代表上一代梟雄人物的也就只剩下了陳頊,現在陳頊死了,南陳國內恐怕再也沒有人能夠有足夠的胸懷和手腕收拾這破碎的山河。
在很多人眼中,真正能夠和李藎忱對陣的,也就只有陳頊。而陳頊走後,南陳國內又有誰還是李藎忱的對手?
李藎忱,已經勢不可擋。
陳頊這一走,諸如顧野王等出身南陳的臣子固然是搖頭嘆息之中更帶着幾分輕鬆,而像唐正良這些本來就不出身南陳的臣子,恨不得直接上街慶祝。
李藎忱倒是沒有手下臣子們那麼高興,因爲他很清楚歷史上南陳接下來發生了什麼。
在陳頊的靈柩前,到最後都沒有從陳頊那裡獲得太子之位的陳叔陵直接提劍追殺陳叔寶,而陳叔堅挺身而出擋住陳叔陵,陳叔陵刺殺不成,轉身逃離,回到府邸之中帶着死士想要捲土重來,但是被調動禁軍的蕭摩訶擊敗,功虧一簣。
可是現在的歷史已經被李藎忱更改的面目全非,蕭摩訶並不在京城,甚至陳叔堅也才從贛州啓程奔喪,歷史又會想着什麼方向演變,莫非陳叔陵真的能夠坐上皇位?
這一切,李藎忱發現自己現在已經完全無法掌握。
“不管怎麼說,陳人朝堂若是橫生變亂,對於殿下來說也是一個絕佳的機會,”顧野王是今天才趕到的,畢竟上了年紀,老人家也受不了長途的舟車勞頓,和他一起來的還有信州刺史呂忠肅,“尤其是殿下可以藉着這個機會先收拾一下我們已經佔領了的地盤,同時可以開始向贛州一帶試探。先皇······陳頊一去,人心思變,我們必須要抓緊了。”
李藎忱微微頷首:“這件事恐怕還要勞煩顧公。”
“爲殿下效勞,義不容辭。”顧野王毫不猶豫的答應,本來他以爲自己已經到了告老還鄉的年紀,但是這一次下江南顯然又激起了他的雄心萬丈。
吳郡顧氏也算得上江南的名門望族,當初家族對於顧野王徑直倒向李藎忱還頗有微詞,現在顧野王就要等着大軍席捲吳郡的時候,來一個衣錦還鄉,告訴他們什麼纔是正確的。
其實顧野王的心態又何嘗不是其餘人的心態。原本在很多人看來,蜀漢想要一口吞掉南陳是不可能的,只能一步一步的來,現在能夠把戰線推進到湘州就已經算是不錯的了,繼續向前的話必然會遭到南陳更加猛烈的抵抗。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到時候若是真的打起來消耗戰,剛剛建立的蜀漢不見得是南陳的對手。這也是爲了什麼北方的楊堅和宇文憲還有閒情逸致對此不管不顧的內鬥,因爲在他們看來李藎忱和南陳早晚也會演變成現在他們的樣子,南方陷入內亂對於他們來說可不是什麼壞事,這天下四分之後大家纔有更多的機會。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陳頊駕崩,原本就矛盾重重的陳叔寶、陳叔陵等人自己不亂作一團就已經算是不錯的了,對於李藎忱來說,自然也就不能再止步湘州,必須要趁着南陳朝局動盪的時候抓緊一口吞掉南陳。
當李藎忱坐擁江南、荊州和巴蜀的時候,這天下將再也沒有誰能夠成爲他的對手。
所以現在連顧野王這樣的老人,都覺得充滿幹勁,距離李藎忱一統天下的目標已經越來越近了,就更不要說下面那些年輕人了。
“傳令裴子烈,本月內拿下江陵;傳令蕭世廉,十天內務必推進到嚴關!”李藎忱果斷說道,“荊南安定事宜,就交給呂卿家了,挪升呂卿家爲荊州刺史。”
呂忠肅頓時一喜,急忙起身拱手。
而李藎忱轉而看向程峰:“贛州一帶軍情,務必刺探清楚,你親自負責,不得有差錯!”
軍中情報刺探本來就有斥候負責,但是現在李藎忱竟然讓羽林騎親自上陣,程峰更是不敢怠慢,說明李藎忱下定決心在近期內就要開展對贛州的進攻了。
“其餘衆卿,各司其職。”李藎忱霍然起身。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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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然改變了原本的計劃安排,李藎忱心中多少還是有些忐忑的。畢竟新編的軍隊纔剛剛開始訓練沒幾天,之前的戰鬥中也消耗了大批的石彈和箭矢還沒有補充完畢,水師的不少戰船還在維修,更重要的是裴子烈到現在還沒有拿下江陵。
當然李藎忱知道這也不怪裴子烈,江陵城堅固,再加上蕭摩訶鐵了心要死守,雙方兵力又沒有太大的差別,所以裴子烈只能先圍住城,然後分兵配合淳于岑進攻郢州,趕跑了已經沒有多少兵馬的陳慧紀。
反正現在的江陵已經是一座孤城,但是李藎忱既然要統籌大軍下江南,任何一兵一卒都是不可忽略的力量,李藎忱當然不能將裴子烈這一支主力留在後方,更不可能允許江陵這麼一顆釘子鑲嵌在身後的腹心位置。
要知道江陵城南可就是大江,現在大江完全就是李藎忱軍隊的生命線,一旦被截斷了江面,那麼李藎忱麾下的大軍將進退不得。
至於蕭世廉那邊,嚴關是從荊南進入嶺南的咽喉要道,若是能夠突破嚴關直入嶺南,那麼就等於直接攻佔了南陳的龍興之地,也等於鎖住了南陳最後一線退路。
一邊琢磨着是不是應該繼續給蕭世廉加派兵力,李藎忱一邊穿過迴廊,夜色已深,因爲陳頊駕崩之事李藎忱也團團轉了一整天,主要都是在和顧野王他們商量對策。
當然軍心浮動,軍中多是請戰之聲,李藎忱也得多加安撫。更讓李藎忱詫異的是,一些隨軍的工匠和商賈也在請求開戰。這些工匠主要是負責軍中各種器械的使用和維護,而商賈們則是負責轉運糧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