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普通官員和有錢的主都是烏縣的老爺,那麼張懷安絕對是老爺中的老爺。
整個烏縣他一個人說了算,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見過他欺負別人的,可沒人見過他被欺負,張懷安聽聞此訊,怒上眉梢。
敢上縣衙來討債!
“何人如此大膽!”張懷安大聲說道。
莫小飛暗喜,看向窗外,“大人,人就在外頭,我這就把他給領進來。”
主薄顧風在後院看到了王有財,暢聊幾句便知道了廖大勇的事兒,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廖大勇,以責備的語氣說道,“大勇啊,你這樣的惡習真得改改,我告訴你,此次便是個教訓,以後再犯這樣的事情,可是會關乎你的差事,懂嗎。”
顧風自然是站在王有財這邊兒,普通的衙役一輩子便只能是衙役,翻不了身,所以顧風對待下邊兒的人,沒怎麼客氣,該罵就罵,該嚇就嚇。
廖大勇確實有些怕,這份差事來之不易,眼下普通百姓生計都成問題,能混到這鐵飯碗已經算是人上之人。
唯唯諾諾的答道,“大人的話小人銘記於心,以後不敢再犯。”
“喲,是顧主薄啊,怎麼的,傍大款嗎。”莫小飛嘻皮笑臉的走了過來。
如今莫小飛和顧風同是正九品的官吏,自然不會怕他,就算顧風是張懷安身邊的紅人那又如何,自己還是他的恩人呢。
顧風沒聽懂意思,“莫典史,什麼綁大寬……”
雖然平日裡交道不多,但在顧風看來,莫小飛根本不是一路人,行爲作派古怪,性格隨意又不失嚴謹,給人一種不放心的感覺,此人絕對心中有把算盤。
莫小飛解釋起來,“這個嘛,就是時間充裕,挺閒的意思,不扯遠了,王老爺,張大人讓你進去,記住,別說錯話,張大人現在心情很不好。”
王有財一愣,不是來討錢的嗎,張懷安見自己作何。
王有財問道,“莫典史,廖大勇欠下的銀子我收了就離開,張大人那裡我就不見了。”
心裡有些沒底,知道張懷安心情不好還讓自己去,這不是碰釘子嗎。
不去怎麼行,自己可是好說歹說把張懷安給激怒的,莫小飛說道,“不去也打聲招呼呀,知縣大人知道你在後院兒裡,不去的話,我個人覺得,不太好吧,顧主薄,你說呢。”
顧風想了想,對王有財說道,“要不去去吧,既然來了還是向知縣大人請個好。”
顧風很瞭解王有財,王有財不想有事兒沒事兒都去見張懷安,那是白見的嗎,哪一次見面不被狠宰一通,搞得王有財最近有些怕了,談什麼事兒張懷安都離不開銀子。
王有財是烏縣屈指可數的富賈,張懷安那心眼能不惦記上嗎。
張懷安已經知道王有財到了縣衙,如果不去,張懷安鐵定不高興,於是顧風也沒法子,看這情況應該是莫小飛使的壞,可惡。
王有財向那間書房走去,趾高氣昂那股子勁兒早沒了,王有財摸了摸袖袋,看來這些親愛的兄弟們很快就要離開自己了。
莫小飛雙手叉在腰間,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瞅了瞅表情凝重的顧風,道,“顧主薄,我猜王胖子進去凶多吉少,你猜呢。”
顧風的眼神有些敵視,“莫典史,這可都是你害的,王老爺這一進去,身上的銀子可就不保了。廖大勇的事兒我剛纔也聽說了,這銀子他該出,你這樣強出頭會得罪王老爺的。”
顧風並不知道莫小飛和王有財之間的“恩怨”,因爲杜挽月的緣故,莫小飛對這王有財早已經恨之入骨,要不是實力尚弱,莫小飛真想把這死胖子重重踩在腳下。
莫小飛聽顧風這麼一講,一副後悔的樣子,“喲,顧主薄怎不早說,我莫小飛爲人厚道,真不想與人結怨,哎,一切都晚了,我看王胖子這要是進去,沒了銀子只怕還是小事兒。”
顧風側頭看向莫小飛,“你說什麼……”
正在這時候,王有財的身影重新出現在後院,不過頃刻時間,王有財已經狼狽的退出書房,而後從書房內出來的是一隻腳。
“你給本官站住!站住別動!今日本官非得踢死你,莫說衙門裡欠你些飯錢,就算把你那王家酒樓拆了又如何,有他媽幾個臭錢敢到縣衙來顯擺!”
張懷安的話就是命令,王有財真的站定不動,任張懷安拳打腳踢,很快跪在了地上,眼神不斷的乞求看向顧風。
“張大人,知縣大人,縣尊、縣令、縣太爺,我不敢了不敢了,我再也不提飯錢的事兒了,求您給我一次機會吧。”
王有財再牛氣沖天也沒用,在張懷安面前,半點兒脾氣也沒有,腸子都悔青了,怎麼會聽莫小飛的話,而這莫小飛又對張懷安說了些什麼,怎麼張懷安見到自己和見到仇人一般。
張懷安能不發火嗎,莫小飛剛纔所言,直接王有財挑戰自己的權威,當官兒的什麼最重要,那就是面子啊。
王有財和張懷安相比,明顯王有財屬於弱勢羣體,今兒個吃了熊心還是豹子膽,敢上張懷安跟前討飯錢,張懷安不給他些教訓怎麼盡顯官威。
顧風大驚,愣是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兒,看眼前這情況,知縣大人是要爲廖大勇撐腰了,連忙走上前去,“大人,大人別打了,王老爺是一時糊塗幹了傻事兒,念在王老爺爲縣裡出力不少,就給他一次機會吧。”
顧風的話一定程度上還是管用的,因爲他的話聲結束,張懷安僅打了王有財五拳,腳踢了八次,拍了拍手,大口喘着粗氣,順了順氣後說道,“顧風啊,我就給你面子,今日放過這胖子,不過事情不能輕易就算了,告訴朱來福,這個月開始,王家酒樓的租子加三百兩,王家賭場關一月,以正我縣衙之威!”
王有財既然叫這名字,自然是愛財如命,聽了張懷安的話,差點兒沒暈過去,三百兩銀子那可是王家酒樓半個月的收入啊,雖然王有財的身家全靠賭場暗中斂財的積累,可加收酒樓的租子真是在王有財心裡割肉,暗罵貪官不得好死。
這下好了,每月加租三百兩,王家酒樓算是爲縣衙所開,莫小飛在一邊兒繼續刺激着王有財,“王老爺,你還不馬上跪謝知縣大人,要不是今日大人心情好,恐怕就不止加租三百兩了。”
王有財含恨忍辱,心裡明明恨透了莫小飛,可又不得不按莫小飛的意思辦。
抱拳拱手,王有財哭笑不得的樣子說道,“知縣大人,草民謝過大人的體恤和關照。”
張懷安心裡和莫小飛同樣的痛快,在張懷安看來,眼前這個所謂的大財主根本不值一提,隨時一句話,便可以讓他給自己舔鞋,張懷安十分滿足這樣的身份差別,滿意點了點頭,一個人回了書房。
莫小飛的打擊報復還未結果,嚴肅說道,“廖大勇,你是怎麼回事兒,站這裡幹嘛,這麼長時間還不去取銀子給王老爺,是不是不把王老爺當回事兒呀,快去快去。”
王有財已經不敢在此地久留了,說這裡是龍潭虎穴一點兒不爲過。
銀子是一分不敢再取,王有財狠狠說道,“行,莫小飛,這筆帳我記下了,風水輪流轉,早晚我會讓你後悔,等着瞧!”
王有財在顧風的攙扶下走出了縣衙,臉上幾道指印更加襯托出一臉的委屈,用手捂着臉,王有財說道,“顧兄弟,你勸得對,銀子固然重要,可換不來身份得不到地位,捐官,我去捐官,他張懷安不就是個七品知縣嗎,我就是花去大半兒身家,也得捐個正七品的品級,我倒要看看他張懷安敢不敢再加我租子!敢不敢再打我!”
本來就蒙上了臉,此時顧風連忙把王有財的嘴也給捂上,“噓,兄弟你可小聲點兒,一天你沒品沒級的,一天你就別口出狂言,當心隔牆有耳,萬一又那莫小飛聽到,去知縣大人那裡告上一狀,你最近這日子就難過了。”
王有財丟了臉面,但卻不敢把張懷安怎麼樣,只能把所有氣都撒在莫小飛那裡。
摸了摸右手胳膊,王有財說道,“顧兄弟,我王有財這輩子沒這麼慫過,一切都是那莫小飛搞出來的,我非要讓他血債血償!”
顧風講道,“怎麼了兄弟,有這麼大的仇嗎。”
王有財將右手胳膊高舉,左手手指指了指,“怎麼沒有,顧兄弟請看,就這裡,皮都摩破了,你們的後院兒也該清理清理了,這麼多的小石子兒,算是有血債了吧。”
顧風同情的點着頭,他比王有財更懂得官場規則,王有財要對付莫小飛,難,很難。
“兄弟,莫小飛如今和我同品同級,又是實權的官吏,你要想打他的主意可不是那麼容易的,失敗了你得等着他報復,成功了你將成爲烏縣官場的對立者,所以你得慎重三思,等捐好官兒再想辦法吧。”
街面上不斷有人指指點點,還有人笑出聲來,王有財意識到自己的臉被人看到了,立馬再次捂住,羞愧轉化成了更多的怨恨,“不行!顧兄弟,我等不了這麼久,他是官吏我惹不起他,他若不是了,還不憑我拿捏,哈哈。我有辦法了,顧兄弟,還請幫我一個忙。”
欲讓其亡先滅其勢,顧風猜到一二,道,“行,咱們兄弟之間多年的交情了,需要我做些什麼儘管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