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江之上葉葉帆舟,一船巨船排擠着小船停靠在洛北省的渡口。
莫小飛吐得厲害,去的時候因爲心裡沒底,一切都是那麼好奇和神秘,所以在船上也沒見身體有什麼不適。
回程則不同,歸心似箭,總想快一點到達烏縣,所以心裡一直壓得慌,在船上便是嘔吐不止,下船之後又直奔江邊。
郭伯成在後邊兒跟着,輕輕捶了捶莫小飛的後背,“莫兄弟,好些了吧。”
莫小飛用衣袖掃了掃嘴邊,吐出口氣,“郭大人,好什麼呀,現在頭也是暈乎乎的,好像這地面和船一樣,都是那麼搖擺,什麼時候我感覺這片土地沒搖晃了,可能就會好。對了郭大人,不歇息嗎,汪大人催咱們趕路?”
“那倒沒有,不過我要隨汪大人先行一步,拜會過洛北巡撫再回洛南,所以可能要和兄弟就此別過了。”
郭伯成示意莫小飛看往遠處。
莫小飛看了過去,一頂灰色的大轎子擱那一片叢林前的石子路中,一名衙役爲汪連城掀開轎簾,汪連城看了看莫小飛一眼,鑽進了轎內。
汪連城和自己最多話的時候,便是在浩京,當時自己剛從宮中出來,他親自到了房內,派人把獎賞搬進來。
之後又是一如既往的冷淡高雅,令莫小飛感覺身份的懸殊。
此時分開了,汪連城沒和自己打招呼,也沒給自己時間向他打招呼,莫小飛認爲,自己在汪連城心中的位置還需要長時間來鞏固和提高。
此時有四名衙役走了過來,其中一人把兩份文書送到郭伯成手裡,郭伯成拍了拍莫小飛後,把文書交給莫小飛。
“這是兩份敕書,一份是你的,一份是給顧風的,這四人是巡撫衙門的官差,他們會隨你一同去烏縣,陪你把後續的事宜辦理完畢。”
莫小飛看着郭伯成會意的笑容,心中頓時一喜,自己的好事兒到了!
莫小飛當典史也有些時日了,敕書是什麼他自然知道,大清國官場內用於任命的一種文書,品級高的一般是皇帝下詔書和聖旨,三四品是由軍機處和吏部提名給皇帝圈審,五到九品由是由吏部或總督衙門或巡撫衙門報送上去,皇帝只是看看奏本聽聽彙報。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大小官員的任命都得皇帝知道,每名官員都得由吏部備案,莫小飛想着,敕書已在手中,想來汪連城在京城時已經安排好了一切,辦事效率還真高。
石子路旁的草叢之中。
“老大,怎麼辦,這些官差不知道磨蹭什麼,再不離開,船可不等咱們了,之前交的訂金可不退給咱們。”
“你急個屁,那點兒小錢算什麼,這女的如此姿色,賣到京城的千嬌百媚去,至少也得近萬兩銀子吧,你瞧瞧你那點兒出息,船走了,咱們半月後再去京城也無妨。”
兩個賊眉鼠眼之人偎在草叢堆裡,中間還綁了一個女人。
女人長得嬌美無比,無奈嘴裡被二人塞了一裹布巾,無法說話,全身捆綁着也無法動彈。
但雙眼的那份恐懼無可掩飾,聽到二人的談話,頓時又色變起來,蒼白着臉。
很快女人的眼神停駐在莫小飛的身上,雖然距離堪遠,但女人看得很真實,她多麼想衝上前去將莫小飛抱住,雙眼模糊起來。
這段距離彷彿是世間最遠的距離,可望,而不可及。
女人真想自己的心臟可以發出吶喊,多想讓莫小飛聽到,心聲猶在耳邊迴盪,“小飛,我在這裡,我是你的挽月,你能看到我嗎,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
莫小飛當然聽不到,不過就在剩下五人的時候,莫小飛沒有離開,他打開了敕文,就在這短短的時間之內,和兩個人販接頭的船因爲時辰已過,已經開走了。
莫小飛有些迫不及待,他已經算是很淡定之人,可是敕文中的內容令他有些血液加速,儘管知道當中會有些什麼。
授洛南省烏縣典史莫小飛正七品銜,任洛南省成州府烏縣知縣!
莫小飛難以掩蓋自己的心花怒放,捏緊拳頭空中揮了揮,大聲道,“耶!”
這可是越級提拔破格錄用啊,從正九品跳到了正七品,嚴格來講,過去的典史只是一個邊緣的小吏,知縣纔是官兒,纔是真正仕途路上的一份子。
當上知縣可以做的事兒太多了,別的不提,整個烏縣便是你一個人說了算,你想把烏縣翻過來都行。
莫小飛能不高興嗎,過去聽別人的,現在自己當一把手,坐上頭把交椅,張懷安,老子很快就回來了,到時你……
對了,自己當了知縣,那張懷安呢。
莫小飛問起身邊巡撫衙門的一名官差,“我回烏縣就任知縣,那原來的知縣怎麼辦?”
官差回答,“回大人話,原來的知縣自然是被咱們四個提到巡撫衙門審理,除了烏縣之外,還有白曲縣。”
顧風的敕書如果沒猜錯,便是去赴任白曲縣的知縣,汪連城一連拿下兩個縣,他正在擴大他在洛南省的影響力。
合上敕書,沒再想了,一切等到烏縣之後再來安排佈置。
回想着這一趟的京城之行,詩音、王貴妃、沈豔雲,都說江山如畫,其實美人也如畫,只是有個遺憾,未能見到沈豔雲的芳容。
沈豔雲雖然在別人眼裡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女人,紅顏禍水、禍國殃民,但莫小飛真對她沒什麼恨意,之前發生的事件莫小飛從未參與過,而且就在宮中之時,沈豔雲居然沒有要他的性命。
若真是把自己和王貴妃拉到皇帝跟前,自己百口莫辯,自己本就沒和王貴妃幹什麼,還得把命留下。
所以沈豔雲放過莫小飛,莫小飛心中也是有所感激的,想不明白原由,也不再想了,帶上四名官差連夜趕路,早一日到烏縣,自己便早一日當家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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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縣衙的銀庫被盜!”
張懷安暴跳如雷,雖然銀庫裡的銀子不多,但每日縣衙的開支都從裡邊兒出來,要是沒銀子,總不能自己掏腰包吧。
縣衙是什麼地方,這可是官府,代表着皇權,這些人簡直太膽大了。
顧風說道,“大人,咱們的銀庫中本有六千兩銀子,但那賊人並未全部取走,僅拿走了三千五百兩,這一點很讓人費解,還有,已經找來工匠看過,銀庫的門鎖完好無損。”
朱來福在一旁插上嘴,“顧主薄,這有什麼費解的,那人拿不下這麼多唄,六千兩銀子可不少,動靜會很大的。”
張懷安分析着,銀庫在縣衙內的位置很不起眼,一般人也不知道那裡是銀庫,要進縣衙,要躲開衙役的耳目,還能自由進出銀庫。
最後下了結論,“此事應該內外接應,要麼有內鬼,要麼便是咱們內部人所爲。”
說完之後張懷安看了看顧風和朱來福。
朱來福點了點頭,“嗯,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那些幾千兩銀子固然不少,但對咱們幾人來講,也不算多,可能是普通衙役所爲。”
朱來福很快看到午良家從議事堂門外一閃而過,樣子挺開心的,頓時拍了拍後腦,“大人,我看午良家就非常可疑,過去銀庫他管着,而且那鑰匙……”
張懷安很快反應過來,用手拍着木椅把手,“對!午良家那傢伙上回入獄時,便沒把銀庫的鑰匙交出來,最近窮困潦倒,整日去撫心閣會他那相好的,我看十有八九,絕對是他乾的!朱來福,給我把他盯緊了。”
顧風表面迎合張懷安,實則已把他的罪證收集好交給了汪連城,目前萬事俱備只等巡撫衙門的公文了,所以顧風心裡已經和張懷安劃清了界限。
相反,莫小飛和他成了同一條戰線上的人,莫小飛和午良家關係不錯,顧風是知道的,不管是否與午良家有關,顧風都應該幫他說幾句話。
“大人,也不能這麼快認定是午良家,銀庫被盜是大事兒,若是被府衙知道,咱們怎麼交待,我看不能盲目判斷,廣撒網,全縣進行搜索,爲了不要把事情傳出去,最好以有江洋大盜爲名,這樣朱巡檢可以名正言順挨家挨戶的查。”
張懷安對顧風的點子一向是言聽即從的,於是重心從午良家身上轉移了,道,“顧主薄所言即是,朱來福,你儘快安排人去搜尋,官銀可是有特有印記的,大批官銀入市,一定會留下證據,除非此人已經遠離烏縣。”
張懷安突然想到了莫小飛,最近這些日子真是舒服,沒有攪局者,事事都很順心。
和自己告假幾日,這一離開便是近一個月,張懷安認爲,自己有必要清理門戶,也可藉機敲敲,看看莫小飛背後到底有沒有大人物。
至於自己身上的毛病,去別的縣找大夫看看,只要不依靠莫小飛,用不着處處給他面子。
張懷安說道,“對了,莫小飛擅離職守多日,我決定向府衙上報此事,所以現在我決定,暫停莫小飛在烏縣的一切官職,一切容後再議。”
“官差來了我家兩趟了,也不知道在找什麼。”
“才兩趟,你知道嗎,縣城裡的客棧每日都會被盤查好些遍,江洋大盜的事情你不知道呀。”
一時間烏縣內亂成一團,江洋大盜的流言滿天,衙役們在街面上搜得雞飛狗跳,搞得百姓人人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