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的馬蹄聲打斷了豐州拼殺的喧譁與嘶吼,隨着震天的號角聲,大軍齊齊止住了手中動作,疑惑地朝北方看去。
所到之人騎着駿馬,滿臉霜寒:“你們在幹什麼!統統給我放下武器!”這纔是真正接應運糧的五百鎮西軍的人,赤羽所帶的兩萬謝家軍。
看到人來,知道大勢已去,曾寧宇心不甘情不願地怒吼了一聲,放下手中長劍,舉手示意武州守軍住手。他滿臉戾色地在人羣中掃視,卻看不到葉挽半個人影。到底還是沒有在援軍抵達之前把葉挽殺了,真是可惜!
段弘楊受了不輕的傷,看見赤羽來了連忙喊道:“赤羽大哥,你總算來了,這個曾家逆賊想要殺我們滅口!”
“曾副將!”赤羽鐵青着臉,主子讓他帶兩萬大軍前來接應葉挽和糧草,沒有想到這個曾寧宇居然如此膽大包天,敢偷摸着出關先來截殺!“你最好給將軍一個解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曾寧宇冷嗤一聲:“本將自然會去跟你主子解釋,只是這裡好像還輪不到你來叫喚吧。”他拍了拍身上灰塵。
赤羽剛欲開口,發現最後方有幾個偷偷摸摸想要離去的黑衣人。立刻擰眉道:“什麼人?拿下!”
不少聰明的黑衣人知道事已成定局,早就在聽到馬蹄聲的時候就已經先開溜了,餘下幾個還在混戰的黑衣人沒來得及走,現在才發現了玉巖關來人,想要開溜。在赤羽一聲令下的同時,鎮西軍和謝家軍齊齊朝他們的方向趕去,卻只捉到了幾個服毒自盡的死士。
赤羽知道他們不是什麼重頭戲,只不過是蕭羽派來搗亂的人,不甚在意地揮了揮手。示意手下把屍體帶回去處置。他在人羣中掃視一圈,看到三個熟悉的人影。花無漸和朱桓齊齊收手,馮憑大吐一口鮮血,正虛弱地坐在地上調氣。赤羽搖搖頭:“監軍大人,還請回去之後好好解釋一下爲何會出現在這裡。”
馮憑閉着眼冷哼一聲,壓抑住胸腔中不斷翻涌的血氣。他被兩個身手不相上下的人逼仄至此,能撐到現在已是萬幸。不得不說他還是被赤羽的到來救了一命,若是赤羽遲遲未到,他又逃脫不得,只怕會死在這兩個年輕人的手裡。
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赤羽沒有理會莫名其妙出現在這裡的花無漸,對朱桓道:“辛苦你了。”
兩人皆是暗閣首領,一明一暗在褚洄身邊,一年到頭也難見幾次。上一次見面已經是一個多月之前在玉巖關的將軍府裡。赤羽瞭解朱桓,看他樣子就知道他也受了些內傷,又道:“這裡交給我,你去休息就是。”
朱桓點了點頭,掃了一圈人羣突然眉頭一凝,冷道:“葉挽呢?”
赤羽一愣,他剛纔就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勁,少了些什麼似的。原來是從過來到現在都沒有看見葉挽的人影。他連忙看向甄玉等人:“葉校尉去哪裡了,沒有跟你們在一起麼?”甄玉和段弘楊他們雖然也受了傷,但是好端端的站在這裡,怎的葉挽會無緣無故不見了?
“誒,對啊,我好像後來都沒看見葉哥啊,葉哥人呢?”段弘楊慌了神,扒拉着人羣尋找着葉挽的身影。
但是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葉哥確實不見了!
甄玉似乎內心在做什麼鬥爭一般,瞥了一眼曾寧宇的方向,艱難地開口道:“葉……葉哥身負重傷,被那羣逃跑的黑衣人帶走了。我,我有心救她,但是身手無敵,無能爲力……若是路途顛簸,只怕葉哥,生命危險……”
“你說什麼?!”同時開口的有數個人。包括了段弘楊等人在內的鎮西軍兄弟們,還有一臉震驚不敢置信的赤羽和明顯是喜悅的曾寧宇。
“哈哈哈哈哈!”曾寧宇大笑起來,“葉挽真是自作虐不可活,這都是報應!被那羣身份不明的傢伙帶走,也不知有沒有那個命活下來。”
赤羽強忍着內心的顫抖和驚詫問道:“甄玉,你沒看玩笑吧,你說的是真的嗎?”
若是葉挽在這麼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出事,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跟主子交代了!主子只怕是會把曾寧宇和武州守軍整個大卸八塊吧……
一旁默默無聲的花無漸調理着身體翻涌的氣血,看着甄玉的表情不動聲色地笑着搖了搖頭。
那隻小狐狸會被人帶走,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只怕是躲起來不知道在醞釀什麼陰謀詭計了吧。
朱桓整日整夜地在暗中跟着葉挽,也知道以她的性子和身手在那麼多人眼下被人帶走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沒有赤羽那般大驚失色,只是沉默着看了眼臉色古怪的甄玉,暗暗鬆了口氣。
“哎呀,玉哥,你到底看見葉哥被帶往哪個方向了?趁他們剛走沒多久,我們趕緊去追她,葉哥身受重傷,怎麼能在壞人手裡……”段弘楊急吼吼地提起槍就要上馬,還有一衆鎮西軍的兄弟們。即使他們有的重傷也主動自發地騎上馬要去找葉挽。
赤羽只是剛聽到消息時慌了慌神,仔細想想能被主子看中的人才應當不會是那般輕易就會受傷被人帶走的人。他看甄玉面色複雜地駐足原地不動心中也有了計較,當即沉聲道:“你們別忙活了,受傷的都給我滾回去養傷。甄玉,你帶我去。”他那副不動聲色慾言又止的模樣就很有問題,只怕是之前的話都是說給曾寧宇和馮憑聽得。赤羽扭過頭,厲聲道:“曾副將,請你立刻帶着人回玉巖關,聽候大將軍發落。還有……馮監軍大人。”
他剛說完立刻有兩名小兵上前幾乎是押着馮憑站起身來,馮憑此時受了內傷,沒有過多的力氣,便沒有掙扎地被人攙扶上馬。他微垂着眼簾掩飾着內心的懷疑,葉挽真的死了?他不信。可是這麼多雙眼睛盯着,她能藏到哪裡去呢?
“這位是花公子吧?”赤羽提馬上前,“這次對戰馮憑之事多謝你,還請你……”
“無眠說了,要請本公子去玉巖關做客的。”花無漸勾脣輕笑,擡起手阻止了赤羽下面要說的話。“再說了,這次糧草有大半是本公子提供,本公子有事想與褚將軍談談,還請赤羽將軍行個方便。”他說的極爲客氣,只是話中信息量極大。
赤羽按捺住內心震驚之色,想了想點頭道:“如此的話還請花公子跟大軍一起先行前往玉巖關,再做定奪。只是……玉巖關是軍政要地,還請花公子不要隨意走動。”
“這是自然,你們給我安排哪我就呆在哪,不會亂跑的。”花無漸笑道。
送走了一衆人,無論是灰頭土臉被謝家軍押回玉巖關的武州守軍,還是受了輕傷重傷的鎮西軍一行人,個個垂頭喪氣。一方是在爲自己的未來所擔憂,一方是在爲下落不明的葉哥的行蹤所擔憂。空曠的沙地上一時只留下了赤羽,朱桓和甄玉三人,還有血肉模糊的數千屍體,皆是身着紅衣黑甲。
赤羽嚴肅地看着甄玉道:“到底怎麼回事,葉挽去哪裡了?”甄玉顯然是知情的。
甄玉想到葉挽離開之前在自己耳邊說的話,不禁喉嚨乾澀。他頓了頓,看了眼一臉擔憂的赤羽和麪無表情的朱桓,道:“葉挽說,她在大昌平嶺等將軍。”
“啊?”赤羽一頭霧水,“什麼意思,等將軍?”
“她原話就是這麼說的……什麼意思,我怎麼知道。”甄玉垂着頭,負在身後的手緊握着拳,關節隱隱發白。
她只是聽到了馬蹄聲就能認定是救兵,沒有有關別事的囑咐,竟然就讓他轉告褚洄,說在大昌平嶺裡等他……單獨,兩個人。
“就這一句嗎?有沒有說爲什麼她爲什麼要去大昌平嶺,在大昌平嶺的哪裡等?”赤羽追問道。大昌平嶺這麼大,葉挽是吃錯了什麼藥要一個人偷偷摸摸的跑去平嶺內?見甄玉低頭不語的樣子,赤羽摸了摸下巴嘆了口氣。看來甄玉就知道這麼多了,不過葉挽是自己離開的,確定沒事就好。剩下的爲什麼要跑去平嶺啊,去幹什麼呀,在平嶺的哪裡呀,就讓將軍去頭疼好了,他只要負責美滋滋地轉告就行了。
赤羽拍了拍甄玉的肩膀:“辛苦甄百戶了。這段時間你的表現將軍都看在眼裡,想必甄將軍一定會無比欣慰的。”他以前都喊甄玉作甄公子,此時卻喚了職位,顯然已經不再把他當作一個紈絝,而是當成一名真正的軍人,當然還有段弘楊。以職位來說,赤羽是有資格這樣跟甄玉說話的。
甄玉此時卻沒什麼心思理會他的畫外音,他低垂着頭,舌根微苦。
“我去報告將軍此事。”朱桓看了看甄玉血肉模糊卻猶然不覺的傷腿。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傷在腿上了,若不好好治療只怕會留下病根。朱桓對赤羽使了個眼色,縱身一躍消失在原地。
赤羽這才注意到甄玉的腿也在流血,當機立斷道:“你受傷了,我立刻帶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