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慵懶又恣意,頓時打斷了場面的劍拔弩張。
所有人,包括圍觀的百姓們都循聲望去,只見圓月之下,一黑一白兩人,攜手而立,在耀眼的月光之下灑下了陣陣銀輝。
其中一人戴白兔面具,身形瘦削,另一人戴狐狸面具,身材高大,黑白並融,相得益彰。
什麼叫傲然獨絕,什麼叫風姿綽約,只怕就是眼前這番景象了。
花瀅眯着眼看向那兩人,只覺得其中矮個子那個聲音和身形都十分的熟悉,只歪頭想了想便突然興奮地揮手喊道:“葉哥哥!是你嗎葉哥哥?”
兩人牽在一處的手在背光的屋頂格外的顯眼。
姚清書望去,心中頓悟。原來如此……原來阿挽喜歡的對象就是那人。
謝青聞尷尬的摸了摸鼻子,他早就知道褚大哥和葉挽關係不一般,但是兩人這麼光明正大的手牽手出現在大街上還是跟大浪一樣一陣一陣地衝擊着他的內心。沒有辦法……單身狗傷不起。
對面的蕭逢和燕悅臉色卻無比的難看,聽着對面花家小丫頭的意思,這兩人其中一個竟然又是葉挽!她真是有夠陰魂不散的了。只不過在這兒找姚清書個麻煩罷了,爲什麼葉挽又出現了!而且她身邊那人……看身形,竟然是他!他跟葉挽居然是……!
蕭逢冷着臉想了想,葉挽和褚洄都不是好對付的人,簡直就是麻煩的病原體,能不招惹還是不要招惹的好。他沒有理會衆人都齊聚在樓頂兩人身上的目光,轉頭對姚清書道:“從惜,不要轉移話題了。本世子再問你一遍,你是否當真不願意嫁到齊王府來做世子正妃?!”
蕭逢身邊的燕悅絞碎了手中一方繡帕。都已經是如此錚錚不容置疑的事實了,世子居然還存着將姚清書娶進府上來做正妃的念頭!她姚清書憑什麼?憑什麼做正妃,憑什麼還要壓在她燕悅的頭上?不過是一個不堪大用的尚書之女罷了……她都只能做個側妃,這姚清書到底是有何德何能?
“哇,蕭世子臉皮未免也太厚了些?”兔子面具的少年一手被身邊男子牽住,另一手意興滿滿地拖住了下巴,悅耳的聲音怎麼聽都覺得充滿了幸災樂禍。她突然開口,在衆人怔愣之際又道:“俗話說人貴有自知之明,但我看世子似乎是沒有這種連三歲小孩子都懂得道理了。這位姚姑娘似乎已經不止一次的拒絕過蕭世子,言明與蕭世子並無緣分,蕭世子爲何還要死纏爛打呢?”
方纔圍觀的百姓中,不少都是一知半解,只知齊王世子“夜御二女”的風流花邊傳聞,不知他到底和這位姚小姐是個什麼樣的關係,只當姚小姐當真是與外男私會被蕭逢抓了個正着。如今被葉挽一點明,他們纔想起往日齊王世子對姚尚書府上的千金死纏爛打的消息來。
這蕭逢也當真是太厚臉皮了,在宮中被人捉姦在牀不說,連納二妾還想要娶姚尚書的千金,不知道哪裡來的自信心,這樣行事作爲也不怕翻車麼?
自己不欲理會葉挽,葉挽還總是要來破壞自己的好事!
蕭逢鐵青着臉,看向屋頂二人道:“我與姚小姐的事情,似乎與葉都尉並無什麼關係吧!”他幾次想要出手整治葉挽,卻被父王阻撓說先看看情況,不宜得罪葉挽。當初一個小小的從五品校尉罷了,他身爲齊王世子,想要他死又如何?偏偏因爲父王的關係硬生生的拖到了現在。現在可好了,葉挽只不過去了趟北境,居然連升二級,一躍跳到了都尉的位子上,比從前更加棘手,當真不知道父王是如何想的!
蕭逢言明瞭屋頂二人的身份,百姓一片譁然。
齊王世子方纔稱這位兔子面具的少年葉都尉,那麼她就是最近燕京炙手可熱的新晉少年英雄了!可她身邊那位的氣度……難不成是?不少人眼睛直勾勾地朝着兩人在衆目睽睽之下還未鬆開的雙手看去,內心震驚之意更甚。
葉挽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哼笑,道:“世子爺這話就不對了,這既然是世子爺的私事,你爲何又要在大街上,在衆目睽睽之下,爲難姚小姐一介弱女子呢?我這人不巧最愛英雄救美,眼見佳人因爲世子爺的自作多情一己之私落得如此難堪狼狽的狀況,相信不止是我,諸位兄弟姐妹也覺得世子爺此番作爲實在是太不爺們兒了吧?”既然蕭逢自己不要麪皮,三番五次的爲難姚姐姐,那她也就用不着給他留面子了。
橫豎就是得罪個齊王罷了,齊王會不會爲了兒子這種桃色新聞出來主持大局還是兩說。
蕭逢無官無職,只掛了個世子名頭,有何可懼?
樓底的謝青聞聽到葉小兄弟如此毫不客氣的撕了蕭逢的臉皮,不由樂津津的笑出了聲,立刻引來蕭逢的怒視。
蕭逢正因爲不知道如何反駁葉挽而惱怒,葉挽旁邊又明顯站着一個撐腰的男人,他今日只怕真是難以從葉挽手中掙住沒面子來。他聽到謝青聞一笑,調轉槍頭將火全部撒在了這個不知名的男人身上:“你笑什麼笑?一個不知道哪裡來東西,也敢在本世子面前放肆!”
“咳,世子爺恕罪,我只是喉嚨癢癢。”謝青聞被燒到了火,摸摸鼻子睨了一眼忍笑的姚清書,笑的一臉無害。
“世子爺,妾身看這個賤人明顯是跟葉挽他們一夥的……不知道是哪個五大三粗的小兵,竟然斗膽敢在中秋佳節與姚姐姐私會,當真是不知廉恥。”燕悅咬着牙,在蕭逢耳邊輕聲說道。
對……的確是不知廉恥!他整治不了葉挽,難道還整治不了這個無名小卒不成!
蕭逢怒極,剛要開口讓手下將這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男子帶回去好好折磨,卻聽屋頂的葉挽幽幽道:“謝小將軍,由得旁人將你當做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野孩子,只怕謝將軍會傷心的。”
面具下的清秀容顏微微展眉,謝青聞遠沒有面上看起來那麼無害,從前些日子大殿上的一番話就能看出來這個小子也是個一肚子壞水的。他今日到現在都沒有對蕭逢說出自己的身份,只怕是想故意讓蕭逢以爲他無名無姓權勢低微,想讓蕭逢對他動手。
若蕭逢真的跟蠢驢一般將定遠侯的公子帶回齊王府,只怕燕京就要翻鍋了。
至於目的麼……葉挽笑盈盈地看了眼姚清書,姚姐姐二九之年,看來也是要迎來春天了。
如今燕京局勢未明,西秦北漢南疆等國的使者即將淌入燕京,屆時定當面臨舉目的麻煩。齊王蕭天慕隱在幕後不知道在做些什麼手腳,還不能這麼大張旗鼓的把他拉出來。
垂在身側的手被大掌捏了捏,帶着薄繭的手指搔了搔葉挽的手心,似乎在稱讚她的舉動。
葉挽輕咳一聲,不知怎麼的就覺得有點害羞,面具下的耳根微紅。
謝小將軍?百姓皆是一怔。
整個大燕姓謝的將軍只有一位,能被葉挽如此尊敬的稱呼的將軍,也只有那位守衛邊疆數十載的定遠侯謝遠了!
衆人看向謝青聞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尊崇敬佩起來,不是對這位謝小將軍,而是對那位歷經三代的老將。雖然這次與北境一役謝將軍受奸人迷惑險些命喪鷹澗峽,還損失了五萬將士,不過這並不影響百姓們對他的尊敬和感激。更何況謝將軍年輕時也是戰功赫赫的名將,現今更加是老而彌堅,北境苦寒,數十年的堅守足以令所有人都對他抱以感恩了。
前些日子就聽說謝將軍年邁身體不適,遂此次戰爭結束後並未回京,而是由嫡子謝青聞代勞。沒有想到,謝青聞現在就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謝小將軍,是定遠侯家的小侯爺嗎?”有人喊道。
“那位葉都尉都這麼說了,難道還有假的嗎?謝小將軍,老將軍這些年身體可好?”有幾年前見過謝遠的老輩百姓,連連問道。
謝青聞收到無數百姓的溫聲問候,心頭略暖。沒有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父親在燕京的威名還在,還有這麼多百姓記得他。
只是……他不滿哀怨地看了葉挽一眼,他還準備折騰折騰這個蕭世子的。雖然父親警告他在燕京不許惹事,但他還從未見過如此奇葩的世子爺,就這麼被葉挽一句話掀過去了。不過他也知道葉挽的意思,是不想讓他得罪齊王,即使有些遺憾也就算了。
那目光如此哀婉悽楚,看的葉挽渾身一抖。這個謝青聞,在姚清書面前呆愣愣的就跟木頭似的,怎的對別人就是這副樣子。
她還沒反應過來,身邊男人就微微側身,攔在葉挽和謝青聞之間,擋住了謝青聞的目光。
那渾身散發的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寒氣讓謝青聞無端的一抖……褚大哥這麼護食,好可怕,好可怕!
“不許看別的男人。”褚洄懶懶地從脣縫中擠出幾個字。
葉挽無語地歪了歪頭:“那別的女人呢?”
“也不許。”
“……”好嘛,直接說叫她以後不要看人只看狗就好了咯。
房底下仍在熱鬧的喧譁中。
蕭逢的臉色黑如鍋底,他怎麼都沒有想到,這個看着一臉陌生的完全不似燕京人士的鄉下小子,居然是定遠侯謝遠的兒子謝青聞!他們入京那日父王就找了他,讓他沒事的時候去定遠侯府拜訪一下這位小侯爺,謝遠雖如今威名不復從前,但到底是爲數不多的幾個從昭陽帝手中逃出來遠遁北境的人,比憲鈞侯聰明的要多的多。即使不能拉攏定遠侯,也要與定遠侯搞好關係,至少不能敵隊。他剛纔還想將這臭小子帶回齊王府去折磨折磨一泄心頭之恨,沒有想到這個小子就是父王要自己去交際拉攏的謝青聞!
若是被父王知道他已經和謝青聞打過照面,並且還得罪於他,只怕自己又要吃不了兜着走!
燕悅不清楚箇中複雜的利害關係,只當謝青聞與自己平起平坐。他是定遠侯家的小侯爺,自己也曾是憲鈞侯家的掌上明珠啊!她不甘的拉了拉蕭逢的衣袖道:“世子爺,不過是個遠離京城數十年的鄉下人罷了,用不着……啊!”
她話還沒說完,頓時整個人被掀倒在身後的丫鬟懷裡,盈盈玉致的臉蛋上紅腫一片。
燕悅不敢相信地捂着自己的臉,顫聲道:“世子爺……”蕭逢從未對自己動過手,今日竟然因爲一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鄉巴佬打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