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那兩個討人厭的小鬼在府中明裡暗裡的擠兌她,葉挽着實過了幾天舒心日子,招貓逗狗的好不快活。葉老夫人對及笄禮那天后面發生的事隨口問了兩句便壓下再也不提,竟然也沒有過問葉挽帶回來的幾個侍衛小廝的事情。
雲州城內也傳了好幾天“葉三小姐身邊的丫鬟手腳不乾淨被葉三小姐活活的踹死了”類似的流言,聽說氣的馬氏摔了一屋子的瓷器擺件,甚至跟葉三老爺大打出手,被老夫人狠狠地罰了一頓。至於還在禁足中的葉雲雪,暫時是聽不到這種消息的了。
銀風不知怎麼跟周建哥倆好地像穿一條褲子似的,把那天的事情繪聲繪色添油加醋地跟周建講了個清楚,說的自家挽少爺是多無辜多可憐,宛如風雨中的小白菜。氣的周建恨不得捋袖子去把三房兩位小姐抽幾個大耳光子解氣。葉挽哭笑不得,好不容易纔攔住這個脾氣暴躁的小青頭。
又見銀風將銀林等幾個調教的很不錯,自己又時不時地偷襲餘晉,讓他的身手短時間內更上一層樓,不由也安心了幾分。葉富貴安全了自己才能放心地去千里之外的羨州。
那天之後又下了一場大雪,白玉紛飛地將整個葉府鋪的銀裝素裹。葉挽時不時好心情地煮雪烹茶,周建明裡暗裡地諷刺她牛嚼牡丹,被葉挽追着暴揍了一頓。
就這麼悠閒地過了幾日,除夕就在不知不覺中到來了。
除夕這天葉府要開家宴,葉家的人從早上開始就要先一起到祠堂中祭拜祖先,冗長的儀式之後吃過午飯要一個一個到長輩屋裡請安,收過長輩給的吉祥壓歲包後才能自由活動有片刻的休息時間。然後傍晚要所有人一齊到正廳吃團圓飯,聊天守歲,子時後又要一起向長輩磕頭道過新年好之後才能回房間睡覺。
本來葉老夫人還意欲去城外的清心寺誦經祈福,可惜大雪封山,車馬實在不太好走,她才放棄了這個念頭。
這天一大早,葉挽在祠堂內聽葉大老爺讀了一大段之乎者也的家規族譜,強忍着睡意不打呵欠,一邊無視着那幾位公子小姐們遞過來的怨毒的目光。按照各房子孫的順序站位,葉挽第一次湊近了看到葉家的嫡長孫、葉驥的大公子葉文淞。葉文淞長得跟葉驥有七八分相像,看上去斯文又老實,見葉挽好奇地看他也不生氣,朝葉挽露出了一個笑臉。
葉文濤看得就有些惱火了,自家大哥對着自己討厭的人笑,氣得他也不管是在宗祠內,狠狠地踩了葉文淞一腳。葉文淞眉頭一皺,想到了現在嚴肅的場面,也不跟他計較,板着臉瞪了葉文濤一眼。
看來這個大哥確是跟大老爺一樣性子溫和,斯文有禮。
好不容易上午的祭祖過去了,葉挽匆匆地回到汀玉院吃了幾口飯又被葉老夫人的丫鬟請去了老夫人屋裡拜年。待一個一個長輩依次拜過來已經是未時末,眼看着天色就要暗下來了。葉挽總算是安頓下來,鬆了口氣。
“嘿嘿,公子你可算是回來了。”銀風見葉挽拖着疲憊的身子進了院子,連忙笑着迎上來。“老太爺等了你好久了。”說來也是沒規矩,葉富貴回葉府這麼多年來,每到過年除了上午的祭祖要一起去宗祠跪着,下午是從來都沒有小輩來拜年的,晚上的家宴葉富貴也一直都推說身體不適從來不參加。葉挽也樂得葉老太爺不用給那麼多小輩發紅包,把今日接到的紅袋子一齊遞給了銀風:“拿去重新包一下你們幾個分了吧,就當是公子給你們的壓歲錢了。”竟是扭頭就把下午收到的壓歲錢給分了出去。
銀風接過那幾個沉甸甸的袋子,少說也有百兩銀子,震驚道:“全、全給我們?”分別是葉老夫人和幾位老爺給葉挽的壓歲錢,數目在他們看來絕對不算多,在銀風等幾個小廝眼裡就是一筆鉅款了。
葉挽往年可沒有那麼多壓歲錢收,葉府只是面子上象徵性的給個幾十兩花用就頂天了。今年或許是看她做了百戶的份上,竟然份額一下子高了起來。
葉富貴好心情地在院中石凳上坐下,看着絲毫不把這些身外之物放在眼裡的葉挽和驚的下巴都要掉下來的銀風銀林幾個笑道:“公子給你們的你們就拿着吧,餘晉和外頭幾個也不要忘了。”雖然外頭幾個都是旁人安插進來的下人,到底也是能讓他們記一份好就記一份。
銀風等人這才歡天喜地地去找紅袋子分錢去了。
看着瞬間成長起來的葉挽,葉富貴也從懷中掏出一個早就準備好的紅荷包遞給葉挽笑道:“阿挽新年快樂呀。”阿挽前些日子剛給了他五千兩銀子,他也知道阿挽不缺這些錢,還是取了幾張銀票給阿挽圖個吉利。葉富貴也沒有忘了剛從伙房中偷吃了東西把嘴塞得滿滿的小少年周建,同樣遞過去一個紅包。
葉挽沒有推辭地接過荷包,乖巧地笑道:“阿挽謝過叔公。”
周建卻一愣,嚼着點心的嘴含糊道:“不不不不用了葉爺爺,我怎麼能收你的紅包呢!”
葉富貴也是真心的喜歡這個跟在自己侄孫女後頭一口一個“葉哥”的爽朗少年,故意板着臉道:“你喊我一聲葉爺爺,難道我還不能給你壓壓歲了?”
在葉挽含笑的目光下,周建這才撓了撓頭使勁嚥下了口中的點心,鄭重其事地跪下給葉富貴磕了個頭:“那,喊您一聲爺爺,我我我就給您拜個年吧!”葉挽揶揄的笑顏讓周建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收到長輩的壓歲包,這種被人惦記着的感覺真是令人感動的想哭。周建扁了扁嘴,到底還是少年心性,不想在葉哥面前哭鼻子,頭一扭便跑回了自己客房裡。順帶撞飛了剛喜氣洋洋地把紅包分給院中各個下人的銀風。
葉富貴笑着搖了搖頭,對葉挽說道:“阿挽,阿建是個好孩子……”
“知道了叔公,我不會欺負他的。”葉挽打斷了葉富貴的陳詞濫調,苦笑着點了點頭。她怎麼長的這麼像欺負兄弟的小王八蛋麼?要叔公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不要欺負周建。
祖孫倆在院中又聊了好一會兒,葉挽這才起身往主院走去。
……
主院中已經有不少人到了場,大部分是第三代,關係好的聚在一起聊着天。見葉挽來了,葉文濤首先出言譏諷道:“喲,看看是誰來了,咱們的百戶大人啊。”
葉文溪沒他這麼喜歡明目張膽地擠兌葉挽,搖了搖手中的玉扇,一派風流瀟灑的模樣:“三弟這是羨慕四弟?”
他們下午沒什麼事幹,給長輩拜完年就在這廳中坐着等待晚宴開席。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好些沒營養的閒話,其中不乏有關葉挽的事。
葉文濤冷笑道:“我羨慕他做什麼,一個可憐的小雛雞罷了,哼!”
葉挽本來想回他兩句,被他那句“小雛雞”一噎,一時半會兒竟然不知道怎麼反駁的好。葉挽看向葉文濤的神色有些古怪,好半晌才聽她幽幽道:“三哥,你面色蠟黃,眼梢上吊,嘴脣蒼白,印堂發青,一看就是腎虛之相。雖然年輕氣盛,房事也該節制的好啊。”葉文溪也有些許這樣的面相,卻比葉文濤好得多。也不知道這個時代的少年是怎麼了,一個個的竟以年紀越小越通人事爲傲,都沒發育完全呢就想着跟女人這個這個那個那個,還明目張膽地拿出來炫耀。
葉挽不知道的是,雖然這個年代許多富家公子都年紀輕輕就有了通房,但是整日掛在嘴上的畢竟是少數。葉文濤這樣的也只是厚臉皮中的厚臉皮罷了,像葉文淞和葉文溪是萬萬沒有這種臉會當着自家妹子的臉說這種話的。
她說這話完全沒有避諱廳中另外三名小姐,只讓葉雲霏三個姑娘鬧了個紅臉。
葉文濤想到昨日母親新給他的年輕貌美的丫鬟,不由惱怒道:“你!你懂什麼!”連個中滋味都沒有嘗過的窮小子,有什麼資格批評他!
眼看着葉文濤又要說出什麼難登大雅之堂的話,身爲兄長葉文淞立刻制止了他。他一個讀書人,聽自家弟弟在妹妹們面前討論房中事也就算了,還要吵起來像什麼樣子。“三弟!父親他們馬上就要來了,你還是少說幾句吧!”
自家大哥是個木頭腦袋,葉文濤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轉頭就把火燒到幾個妹妹身上:“二妹三妹,抄書可抄的爽快?”
葉雲雯和葉雲雪在自己院子裡抄了整整七八日的經文,二伯又不許別人代筆,怎麼會開心的起來。見葉文濤想把她們倆也拉下水,不由嬌聲喝道:“怎會有三哥挨板子爽快?”
“你們!兩個賤……”
葉挽樂呵呵地站在角落裡看他們狗咬狗,眼角看到院口有人影走來,適時地添油加醋道:“三哥,二姐,三妹,你們可別打起來呀。”
一向老實地葉文淞見葉挽臉不紅心不跳地演着戲,也不由震驚地瞪大了眼。
果然便聽到院門口一聲隱含怒意的聲音:“過個年還不安生,我看你們是想造反!”葉大老爺和葉二老爺擁着走在最中間的老夫人,身後跟着幾位夫人和丫鬟下人們,款款地朝廳中走來。
被葉馳罵過的幾個公子小姐也將將地閉了嘴,不敢再在二老爺面前造次。不見天日的被關在房間中抄經的心理陰影還沒有抹去,她們也不想再被罰一次了。
挑事的葉文濤怨毒地瞪了葉挽一眼,瞬間變了個臉對葉老夫人撒嬌道:“祖母,您來啦,快來坐!”
葉老夫人雖然不待見長子葉驥,卻對這個自己親侄女的兒子喜愛有加。責備地看了一眼葉挽便任由葉文濤笨手笨腳地攙扶着入了主座。葉挽無辜地摸了摸鼻子,她又不是吵架那幾個人中的一個,爲什麼要看她呢?
眼見着天色暗了下來,廳中這才坐滿了人,姍姍來遲的葉三老爺葉驍踉踉蹌蹌地陪笑着給葉老夫人和大哥二哥賠了個罪,自罰一杯酒,葉家這才吩咐下人上菜開始了家宴。
馬氏聞到緊挨着自己坐的丈夫身上傳來明顯地脂粉味道,恨恨地捏着帕子低聲問:“老爺,你下午去哪了?”
葉驍不滿地瞪了她一眼,暗恨她不識情趣,都這麼多年了還沒習慣。他打了個嗝冷嗤道:“還能去哪了,關你什麼事?”
馬氏因爲自家女兒們前幾天被罰的事就覺得糟心不已,自家老爺還不管事,更是風流債一大堆,整日整夜的花天酒地,不禁越想越委屈。葉驍見她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也覺得心煩,眼珠子一轉就端起酒杯朝葉挽走去:“挽哥兒啊,來,你回來那日三叔也沒見着你,三叔趁着過年敬你一杯,恭喜你在軍中升了百戶!”說罷就要哥倆好地朝葉挽摟過來。
葉挽不動聲色地躲開葉三老爺伸來的手,舉起杯子道:“多謝三叔,不過葉挽不太會喝酒,還是喝杯茶吧。”她神情淡淡地往自己杯中倒了茶水,也不給葉驍勸酒的機會,一口喝盡。葉驍身上充斥着一股難聞的脂粉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下午幹什麼去了,也難怪馬氏的臉色這麼難看了。
“你這是不給三叔面子啊。”葉驍佯裝生氣道,“不會喝酒不要緊,喝一杯就算了,喝一杯三叔就放過你。”說罷伸手拍了拍葉挽端着茶杯的手,只覺得手中一片滑嫩細膩。
葉三老爺明顯下午是喝過酒的了,挨着葉挽的身上散發着一股酒氣。葉挽知道跟一個喝醉酒的人是沒有什麼道理可講的,冷淡地接過一旁伺候的下人遞過來的一杯水酒一飲而盡。葉驍只聽面前少年清冽的嗓音傳來:“多謝三叔了。”
葉驍沒意思地哼了一聲,搖搖晃晃地就走到兩個哥哥身邊敬酒:“大哥,二哥,又過了一年,小弟還要多謝你們照拂,讓小弟能混吃等死,哈哈!”
葉老夫人陰沉着臉看着自己這個自小疼愛的小兒子如此混賬,悶悶地吃着菜不說話。葉雲霏有眼力見地連忙湊到老夫人身邊甜笑着幫老夫人佈菜,一邊說着哄老夫人開心的吉利話,葉文溪也討巧地說着一些城裡的趣聞,葉老夫人的神色這才緩和的幾分。三房兩個姑娘她是指望不上了,大房也別提了,好在還有個二房,她的嫡子葉馳,和嫡孫葉文溪葉雲霏。蘇氏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兒子女兒把老太太哄得別樣開心,也舒心地瞄了一眼還在生葉三老爺氣的馬氏。
葉文濤見葉文溪不要臉地湊去討好老夫人,也不管自己木訥的大哥像個呆子似的正在聆聽父親的教誨,舉着酒杯朝葉挽道:“四弟,前些日子還要多謝你的‘照顧’,三哥敬你一杯。”
葉挽高挑着眉並不言語,也不伸手去拿杯子,只是靜靜地看着葉文濤。
“怎麼,怕喝不過三哥?”葉文濤冷笑道。
葉挽有些頭疼地看着這一家子心思各異的牛頭馬面,只覺得還不如在留在院子裡和周建餘晉他們打鬧呢。她喝過了葉文濤敬的一杯酒,佯作不勝酒力的樣子低聲道:“有些頭暈,我去吹下風。老夫人,義父,二叔三叔,你們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