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高宣,羅騰飛看着魏勝問道:“這傢伙你是怎麼抓到的?”
魏勝嘿嘿笑道:“楊幺敗退以後,我怕周邊還有敵軍,至附近搜索。來到西南方的小道,發現地上有許多凌亂腳印,有軍隊經過的跡象,心中生疑,一路追去。行不多時,發現一夥洞庭湖的賊寇掩護着十餘人撤退。我覺得在亂局中,楊幺始不忘派人掩護他們撤退,他們的身份定不簡單。於是,追了上去,經過一場惡戰。那楊欽不是我的對手,受了我一刀逃了,餘下兵衆見勢不妙也跑了。”
太陽降至西山之上,青龍幫幫衆在附近數座小丘高處佈陣休息,未上戰場的兩千幫衆在戰場上整理一切。
己方幫衆的遺體都會找一個風水寶地安葬,敵骸則就地焚燒,以免引發瘟疫惡疾。能用的衣甲、兵器乃至衣服等等都一一的收集起來。
羅騰飛看着千名幫衆兩人一組吃力地擡着屍骸往山林中走去,一時也說不出話來。
過了許久,羅騰飛才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望着四人道:“我們應該爲將來好好打算了,這樣下去……不行啊!”
“我們現在面臨兩個問題!”羅騰飛伸出左手兩根手指,肅然道。
他先扳倒第一根手指:“首先,敵人實力異常強大,而我方異常弱小。他們雖因此戰而損失慘重,但我們尚未動搖他們根本,他們對江南西路依舊有着莫大的威脅。此外,我們也不能忘記我們的身份。自始至終,我們的身份依舊是盜匪,朝廷幾乎沒有跟我們配合的可能。一個不慎,我們甚至還可能陷入前有豺狼,後有猛虎的險惡之地。所以,老子認爲我們必須先找到一個安全的據點,進可攻,退可守。在保障江南西路廣大百姓安危之餘,也要保存自己,不能白白的犧牲性命。”
“其次,也是最關鍵的一點。”說到此處,他扳下第二根手指,“對於我們來說,此時此刻最關鍵的不是敵人有多麼多麼的強大,而是我們沒有足夠的兵源。這打仗是沒有可能不死人的。自古也有殺敵一千,自損三百之說,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若沒有足夠的兵源,即便我們有心爲江南西路的百姓做些事情,這場仗我們能夠取勝的機會也是微乎其微。”
說到這裡,羅騰飛面色沉重的說道:“現今我們必須儘快解決這兩個關鍵問題,否則的話,縱使我們現在百戰百勝,最終也會有力竭失敗的時候。”
聽得羅騰飛面面俱到的分析,雷震、潑猴、魏勝、張吟四人都露出了驚詫之色。
羅騰飛笑罵道:“讓你們想辦法,看老子幹嘛?用兵打仗不就是這麼一回事情,打多了,經驗有了。應該注意什麼,擔心什麼自然知道了。好比白起、霍去病、韓信他們,他們出身不好,哪有時間學這個兵法,看那個韜略,還不照樣的戰無不勝。”
雷震由衷讚道:“話是如此不錯,但老大的進步神速確實讓人驚歎。”
餘下三人也一併點頭。
“好了,別拍馬屁了,還是想想辦法吧!”羅騰飛面色嚴肅,在這生死存亡之際,可不能有半點的馬虎。
雷震道:“這兵源問題容易解決,憑藉老大在江南西路的威望,公開招兵表明誓死對抗金賊的信念,附近的壯勇聞訊後必爭先來投。”
說道這裡,雷震心底盤算了一下道:“兵甲器械,我軍還有許多剩餘,加上今日繳獲的器械,除去替換裝備,再組建一萬五千人馬不成問題。只是如此一來,我軍糧草又將出現新的問題。”
“糧草之事,以後再想,實在不行想辦法搶楊幺的。募兵一事,刻不容緩就這麼定下來吧!”羅騰飛下了決定。
魏勝這時也道:“此戰我們的任務的保民,不是保命,藏於山中這條路是行不通的。我們必須要佔據一座城鎮,緊扼要道,以此來粉碎楊幺的軍事行動。依我之見,這靖安縣是一塊很好的地方。這裡方圓五十里內八成是山地,一成是丘陵,餘下半成是河谷,餘下半成是平地。我軍佔據靖安縣不但可以依山而守,還能有效的鉗制金國騎兵的發揮。”
羅騰飛聽得連連點頭,這話說起來雖然丟宋人的臉,但也不得不承認:十萬楊幺軍給羅騰飛帶來的心裡壓力,遠遠不如那三萬金國的鐵騎。
在北方多年的羅騰飛深知金國騎兵的厲害,確實不是浪得虛名。
沉吟片刻,羅騰飛對雷震道:“子遠,我們這裡只有你最沉穩冷靜,就勞煩你走一趟靖安縣拜見他們的縣令,看看他能夠答應讓我軍駐入靖安縣。若願意,皆大歡喜,不然我們也只有用強的了。”
雷震神色肅然的領命而去。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羅騰飛站立山崗,面向夕陽,身後是一千四百三十六人的墓穴,春風迎臉刮來,吹得他衣衫飄揚,卻吹拂不走心中淡淡的傷懷。
自從他由殺伐中入道以後,便從來不將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但卻對身後這些因爲自己而犧牲的戰士而感慨。
他明白爲了利益、野心戰爭的必然和無可避免,就好比獅子、老虎爲了填飽肚子一定會狩獵一樣。
“大戰之後,尤令人感到日常平凡中毫不平凡的事物顯得的異常珍貴。”魏勝來到了羅騰飛的身旁道:“所以每當大戰結束以後,我都會靜靜的一個人呆着,看看我大宋的山山水水,別有一番感慨。”
羅騰飛嘆道:“那是因爲你還活着!”
“不錯!”魏勝悠然道:“戰場上廝殺決生死的時刻,又有誰會有閒心去在意身旁的事物。大戰後的餘韻讓我覺得能夠活下來是一種享受。”
“你說的一點也不錯!死者已矣,生者縱使在過悲憤也是無用。”羅騰飛欣然說着,話音一轉道:“只是老子再想怎麼樣才能組建一支無敵的親衛騎兵,哪有工夫聽你感慨?”
“啊……”魏勝尷尬的表情掛在臉上,滿以爲羅騰飛在未死去的幫衆傷感,想來勸勸,拍拍馬屁,搏個好感,讓自己有機會學幾手妙招,怎料馬屁沒拍到,卻拍到了馬腿上了。
羅騰飛望往前方下沉的一輪紅日,思量道:“若老子有一支騎兵,就可以更快的來到了華林山,更早的設置戰場,也就不用死傷這麼多兄弟了。此時此刻,老子才真正的意識到騎兵的好處。”
原來羅騰飛雖然知道騎兵厲害,但重來也沒有真正的用過,只是知道騎兵比步兵強,至於其他什麼好處他也沒有親身經歷,不知妙用。
此戰過後,羅騰飛方纔認爲自己應該組建一支騎兵,必須組建一支騎兵。
有了騎兵,戰術才能真正的做到多變。
魏勝點頭贊同:“騎兵確實妙,但要想組建騎兵絕非易事,尤其是我們大宋。因爲地形之故,自古我們中原人都在騎戰吃虧。金人攻克北地以後,斷絕了一切馬匹的運輸渠道。我大宋兵甲有二十萬,但騎兵數量卻不足萬,可見戰馬之吃緊,這畜生有錢也賣不到。”
羅騰飛冷哼道:“誰說要買了?老子可沒有那麼多的錢。用搶的不是更好?老子剛纔就在考慮,應該怎麼才能從那三萬金騎手上搶個幾千匹來用用。”
“呃……”魏勝愣住了,好在對於羅騰飛的“異想天開”已經習慣,說道:“只有馬匹還是不夠,還需要受到將才、騎術、戰士質素、戰馬和裝備的種種限制。我大宋重文輕武,招募步戰兵卒都很不容易,更加別說是精通騎戰的兵卒了。”
羅騰飛點了點頭,卻沒有放在心上。魏勝不知,他師父關勝曾經是樑上馬軍五虎大將之首,深通騎戰戰術。羅騰飛不喜兵書韜略,但對於各種戰術卻非常在意、喜歡,對於如何指揮騎兵戰鬥,在他腦海裡已經有了一個輪廓,差得只是剩下實戰經驗了。
戰士質素確實是個難題,但時機一到,終會有解決的辦法。
亥時二刻!
雷震的身影終於從地平面上出現。
羅騰飛策馬迎了上去,喜叫道:“謝天謝地,子遠一去多時,音訊全無,可急壞老子了,老子還真怕那縣令會爲難於你。”
見羅騰飛如此,雷震心中涌現一股暖流,歉聲道:“累老大擔憂了,周縣令和善持重是一個明辨是非的好官。他久聞我青龍幫之名,知我青龍幫並非爲惡劫匪。我剛一說出來意,他也只是略微一猶豫,就果斷的同意讓我軍駐入城內,協助城裡的百姓抵禦楊幺,還允許我們在城內募兵,並且特地傳令下去,讓縣裡的百姓支持。他熱情好客,非要留我飲酒。在那種情形下,我也不好拒絕,實在抱歉。”
羅騰飛聽得靖安縣縣令答應了他們的請求,喜由心生,笑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隨即又感慨道:“想不到大宋還有清廉的,明辨是非的好官。”
瑞昌縣縣令張式是一個,這個靖安縣縣令也算是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