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座芒碭山!
整座山方圓幾十裡,山峰林立,森林覆蓋,林間花香鳥語,時不時蹦出幾隻山雞,跳出幾隻野兔,躍出幾隻山羊,也不怕人,好奇的看着一路奔逃的人們。
這纔是真正的天然生態園,二十一世紀的那些人工園林,顯然要遜色多了,突然,一聲獅吼,從遠處傳了過來,驚嚇了逍遙自在的動物們,紛紛逃竄而去…………
一行人幾百人,在山野之中來回穿梭,鑽進了深山,只可惜,他們不是來觀光旅遊的,而是逃命而來,哪裡顧得上欣賞這裡的別樣景緻。
終於鑽進了深山,終於安全了,只見他們倒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氣,滿臉汗水,衣服也被山間的雜草刮破了,頭髮也散了,有的連鞋都跑丟了,一副亡命天涯的悽慘模樣。
就連那聲驚天動地的獅吼,也沒有起到什麼作用,他們再也跑不動了,如果那些獅子們趕過來,就太幸運了,這些人已經精疲力盡,只有等着做獅子大餐的份兒。
劉季擦擦臉上的汗水,看看周圍這荒山野嶺,再瞅瞅這二百來人,跑的都剩下了半條命,一個個如喪家之犬,讓人想笑都笑不出來。
再瞅瞅自己,一隻鞋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丟了,光着一隻腳,被山草劃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還滴着血,一路逃命,卻不感覺疼,現在一停下來,鑽心般疼痛。
王小二就在旁邊,他倒是還算整齊,只是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劉季嚇了一跳,再仔細一看,胸脯起起伏伏,正在大口喘氣,表示他還是一個大活人。
終於,大家的呼吸聲逐漸勻稱起來,肚子也開始咕咕亂叫起來。原來,此時已經將近中午,大家只顧一路狂奔,連早飯都沒有吃呢。
於是,有人撿來幹樹枝,又打了幾十只山雞、野兔,點起篝火,圍着烤了起來,不大一會,香氣就飄了起來,讓人垂涎欲滴。
劉季沒有動,乾脆橫躺在了草地上,望着天空發呆。
天上的白雲朵朵,幾隻飛鳥在天空中翱翔着,時不時傳來一聲鳥鳴,更加引得他心思煩亂起來,現在的自己,是有家不能回,有國不能奔,落難在這渺無人煙的芒碭山上,真是羨慕這天上自由自在的鳥兒。
家中嬌妻還在翹首盼望,一雙兒女還在等待父親的愛撫,可是,自己卻沒有歸期,被迫留在這芒碭山上,跟野獸爲伴,與山林爲伍。
王小二舉着一隻烤好的山雞,來到劉季旁邊,劉季一把就接了過來,甩開腮幫子,一頓狼吞虎嚥,風捲殘雲一般,就是死,也要做一個飽死鬼,
不大一會,一隻山雞就進了肚子,他才覺得自己的肚子裡有了底,人是鐵飯是鋼啊,一頓不吃就餓得慌,即使是在落難的時候,也要先填飽肚子再說。
終於,大家都吃飽了,也把心思轉移了過來,現在首要的問題是,這些人,到底何去何從?
安靜,死一樣的安靜,二百來人的眼光,都停留在劉季身上。
劉季看着他們,衆所周知,去驪山修建陵墓,活着回來的可能性,也就是說,自從被徵集去服徭役的那一刻起,這些人的生死,就交給了上天,他們的命,就不再是自己的了,已經歸屬與秦王朝。
可是,大秦王朝,偌大的王朝,已經容不下他們這區區二百來人。
如今,被迫逃到這荒無人煙的芒碭山上來,出路何在?等着官兵圍剿?等死?
“有出路的,還是走吧。”劉季沉吟半晌,終於開口了,他說的倒是實話實說,到了這個地步,有親戚的投奔親戚,有朋友的就靠朋友吧,總比死在這芒碭山上強吧。。
“我們走了,劉亭長怎麼交差呢?”幾個人問。
“交差?還想交差?”不等劉季答話,王小二冷笑一聲,“去驪山,人數不夠,是死罪,回沛縣,便是抗旨不尊,也是死罪,還想着交差?”
衆人被王小二的一番話,說的都低下了腦袋,的確,擺在他們面前的,只有一條路,那就是這芒碭山,可是,悅來客棧有衙役圍追堵截,難道這芒碭山上就是安全的?
“走一百個是走,走三百個也是走,反正已經交不了差了,有出路的,還是走吧。”劉季又說了一遍,能走的還是走了的好,也算是放他們一條生路。
於是,十幾個人,陸陸續續走上前,在劉季面前施了一禮,招呼一聲,揚長而去。
剩下的二百來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猶豫了一會,蕭何安排的一個人,見到這個情節,一皺眉,大聲喊道:“劉亭長,我們回去也要受罰,更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倒不如跟着你。”
“說得對,我們都是朝廷欽犯,到哪裡都會牽連旁人,還不如不回去。”幾個人聽那人說的有道理,紛紛附和着。
“不去驪山,家又回不去,我們在這裡等死不成?”劉季問道。
“這芒碭山,足夠我們落腳了。”其中一個人出主意說,兩百多個人也紛紛點頭同意。
就這樣,迫於無奈,劉季帶着一百多個願意追隨他的人,暫時落腳在芒碭山上。
可是,一百多個人,吃穿用度,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再加上這荒山野嶺,要什麼沒什麼,只有隨時出沒的野獸,時刻告誡着他們,這座山是屬於動物們的。
儘管已經悄悄取出了留在悅來客棧的行李,可是,幾天下來,他們就支撐不住了。
更何況,官府的人,怎麼會坐視不理?一場又一場的圍剿,在等着他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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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家和呂家,在第一時間得到消息,感嘆老天已經沒有意義,不得不打點應用之物,一一送來。
呂稚又是忙了個底朝天,恨不得立刻飛到老公身邊,卻奈何,自己一個弱女子,怎麼經得住長途跋涉?
再加上,必須偷偷聯絡,偷偷送東西過去,不能走路了風聲。劉夫人,劉季的老婆,目標太大,想必是有人盯着的。
自從聽到劉季落難芒碭山,呂稚的心,哪裡平靜過一天,想自己穿越來到這裡,總是驚心動魄,一路走過來,磕磕絆絆,如履薄冰,而這一次,卻是更加兇險,觸犯大秦律法,可不是沈食其的一隻小小的小箭,就能夠擺平的。
麻煩了,麻煩大了。
每個月的十五,月圓之日,呂雉就帶着女兒,來到土地廟燒香,這原本並不信仰的泥胎,卻成了唯一的一種交流方式。
這一天,又是十五月圓日,呂雉打點了一些吃食供品,來到城隍廟燒香。
由於月月都來,這裡的主持已經很熟了,那天正值夏季,午休時刻,寺廟裡人也很少,呂雉帶着女兒,跪在土地像前,誠心禱告一番。
如今丈夫劉季又流落在驪山,吉凶未卜,只希望上天周全,可以平安歸來。
也不知道遠在另一個時空的父母怎麼樣了,他們身體可好,沒有女兒在身邊,是否也牽腸掛肚,如今分兩地,各自保平安吧。
天涯相隔,而且自己又處於這般光景,真是念親人,想親人,卻難見親人們面,也不知道,自己的親人,是否平康。
土地廟裡的神仙,都說可以解救衆人的疾苦,可否保佑劉季平安?可否將親人的思念代爲轉達?
兩尊泥像,默默無語,用慈愛的眼神看着這母女兩個,不知道是否看到了這人世間的悲喜和哀愁。
劉元眨巴着一雙漂亮的大眼睛,長得和母親越來越像了,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面刻出來的一般,呂雉慈愛的抱緊了小劉元,小女孩用小手擦去母親臉上的淚水,緊緊依偎在母親懷裡。
一個頑皮孩童,哪裡能夠跪得住,不大一會,就站起身來,來到土地像的左側,又走到那個小童兒的塑像面前,摸摸這,摸摸那,很是好奇。
“劉元兒,過來,不許胡鬧,這裡是土地廟。”呂雉追了過來,一把把小女孩拉了過來,準備離開,小孩子貪玩,好不容易到了這個所在,哪裡想走,撒嬌道:“母親,再玩一會兒嗎。”
呂雉搖搖頭,衝女兒笑了笑,點點頭。
小劉元開心的笑了,蹦蹦跳跳的跑回到小童面前。看起來還是不長大好啊,天已經塌了一半,無憂無慮的孩童,依然是開開心心的。
不知道是小童兒的什麼地方吸引了她,劉元好奇的繞着這個泥像看來看去的,呂雉也走了過來,笑着問:“看什麼呢?”
說着話,把目光投向了那個小童,這一看不要緊,正與小童兒眯縫着的眼睛來了個對視,她一下子就呆住了,這麼多年以來,她從來沒有仔細看過這土地廟裡的神像,更沒有如此近距離地接觸過。
只見那小童兒眯着的眼睛閃着淡淡的光,儘管非常微弱,不仔細看,即使在跟前,也看不出來,確實實在在是發出來的光。
古代根本就沒有什麼光電設備,沒有明火的非自然發光,幾乎是不可能的,然而,這小童兒眯着的眼睛,竟然是微微發光的,不靠近了仔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來。
難道這裡面有什麼蹊蹺不成?
趁着廟裡沒有人,她仔細檢查了一遍,果然發現,那小童兒的後腦勺,有一絲連接的縫隙,極爲細小,被塵土覆蓋着,不仔細檢查,根本就看不出來,而且,這個小童的眼睛看的方向,不是土地像的面部,卻是土地像的肚子,檢查一遍,土地像的肚子後面,也有很隱蔽的一道縫隙,也落滿了灰塵。
奇怪,太奇怪了,此事很是奇怪,難道這小小的土地廟裡,隱藏着什麼秘密不成?
呂雉也沒有聲張,悄悄帶着女兒,回了家。
第二天,呂雉帶上了丫頭春香,特意買了豐厚的供品,挑選了人最少的午後,來到廟裡,對主持說:“小婦人有事相托,家夫出遠門辦差,今天要好好禱告一番,希望可以行個方便。”
主持看到豐厚的供品,而且又是常客,而且劉季又是大家公認的神靈,哪裡有不允的道理。
“夫人哪裡話來,燒香祭拜乃小廟的榮幸,請便,請便。”主持客氣地說。
“多謝主持。”呂雉雙手合十,點頭致謝。
“夫人客氣。”說着,帶着衆人離開了。
呂雉讓春香帶着劉元兒在院子裡玩兒,自己一個人留在了廟堂之上,輕輕把門關好,用自帶的小刀,沿着小童的後腦勺,輕輕切了進去,不大一會,轉動頭部,露出一個不大的小洞,剛好容納一隻手,伸進手去,把眼睛挖了出來。
只見一個榛子大小的物事,已經託在了手中,輕輕擦去塵土,碧幽幽亮晶晶,閃着五彩瑩光,正是一枚寶石,呂家的寶貝,她見過不少,而且在前世,也稍微懂得一點玉石方面的常識,看着手中這枚寶貝,絕對不是一般的物件,難道是一枚祖母綠?
來不及多想,挖出另一隻眼珠,也是一枚同樣的珠子,接着,轉開土地像的肚子,一共取出十六枚寶石,牢牢地踹在懷裡。
把一切恢復原樣,小童的眼睛是眯着的,即使取出眼珠來,也不十分明顯,還是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兩粒圓圓的石子,放了進去。
告別主持,帶着春香和劉元兒,回到家裡,把這些珠子偷偷地埋了起來,埋在院子裡一株桃樹根底下,心裡已經是翻江倒海一般了。
這祖母綠,屬於無價之寶,更何況是這麼大的,而且還是十六枚,其價值可想而知,自然是一套不小的富貴,
天下無主之財,多得也難以計數,這套富貴在這土地廟,也不知道沉淪了多少年,怎麼就偏偏被自己發現了呢,天下居然有這麼巧的事?
那一顆顆熠熠閃爍的寶石,就實實在在放在自己家裡,她也覺得有點不可思議,造像的人當日怎麼不取走呢?廟裡那麼多人,這麼多年,居然也沒人認得?
轉念一想,荊山之玉,靈蛇之珠,並非人人能識啊!知情人或者沒來得及取,或者已經出現了什麼意外,讓這套富貴一直留存着。
現在,自己碰巧取了回來,這件事現在只有天知地知,自己知道,對其他任何人都永遠是一個秘密。
可是,這麼天賜的一套富貴,用來做什麼呢?
二十一世紀,可以買豪宅,滿世界去旅遊,讓自己的父母晚年幸福無憂,而這遠古時代,即使有天大的富貴,呂家和劉家兩家人都是豐衣足食,也用不着這套富貴,更用不了這麼一大筆財富。
再說,在這小小的沛縣,別說根本就用不着這些寶貝,就是拿出來了,只會爲自己和家人招來橫禍。
或者,還會有其他的用途吧?
突然,她“啊”地喊出了聲音,如今,劉季落難芒碭山,正用得着這些財務,難道,這套富貴,就是上天賜予的嗎?難道劉季真的是漢朝的開國皇帝,建立大漢王朝,也是所謂的天命所歸嗎?
她從來都不是一個迷信上天的人,儘管她只要自己的小家,要自己的幸福生活,也從來不想依照歷史的軌跡,不過,歷史就是歷史,是人類的歷史足跡,是既成事實,而不是老天的安排,是不能改變的。
шшш. TтkΛ n. co 雖然如此,呂稚依然感覺很是怪異,劉季是個聰明人不假,也頗有心機,不過,要說他有改朝換代的能力,就有點牽強了。
他們也是做了這麼多年的夫妻了,對自己的老公,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完全可以說是瞭如指掌來形容。
小小的泗水亭長,論文,不能文,心思沒有蕭何縝密,論武,不能武,武功更沒有沈食其那般出神入化的蓋世神功,說他建立了大漢朝,別說別人不信,就是自己,也覺得太懸了,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就在呂稚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張縣令和李師爺也忙活了起來。劉季上了芒碭山,正是他們最想要的,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