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項羽一隻眼睛冒火,一隻眼睛冒冰,也不是頭一次的話,上一次是假裝的,並不是真的,他是爲了趕走韓信,故意的做戲給別人看的。
這一次,卻不一樣了,西楚霸王項羽,怒了,真的怒了,千真萬確是怒了,而且,後果很嚴重。
堂堂的西楚霸王,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西楚霸王,驕傲自信的西楚霸王,什麼時候栽過這樣的跟頭!還栽在了一個女人手裡!!
幾個月精心設計的局,走出去的第一步,就這樣被悄無聲息的破壞掉了,搞破壞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階下囚,漢王王妃呂稚,就是面前這個小小的弱女子。
這個小小的小女子,暗中做了手腳還不算,竟然自己說破,還主動送上門來,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也太囂張了,太不把項羽當回事了。
項羽久久望着呂稚,望着面前這個小小的弱女子,只見她單薄的身子,一身寬大的漢服,更加顯得嬌嬌弱弱的,精美的五官,一雙大大的眼睛裡,深邃如海,深不見底,據說,還是跨越了兩千年的時光,穿越而來的。
就是她,讓自己的計劃失敗的嗎?答案是肯定的,就是她,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漢王王妃!要說這個小小的弱女子,的確是有勇有謀,還頗有見地,不一般,而且是很不一般,非常不一般。
就是她,大鬧沛縣縣城,陰差陽錯嫁給還沒有發跡的漢王劉季;
就是她,舌戰李師爺,設計救出被張縣令判了死刑的劉季;
又是她,鍛造出天下第一利器,爲漢王起事製造了可能性;
還是她,對自己的心事瞭如指掌,還點破了隱退的心思;
現在,偏偏還是她,不動聲色的粉碎了自己的第一步行動,醞釀了幾個月的行動。
到如今,再想別的辦法,恐怕已經來不及了,虞姬懷孕,身子還很弱,就算自己可以等,她怎麼等得了?
項羽怒髮衝冠,用怒氣衝衝的眼睛,死死盯住呂稚,恨不得把她燒掉,凍死掉,一隻手握在劍柄上,看樣子,寶劍隨時都會出鞘……
此時的呂稚,一個勁兒冒冷汗,西楚霸王項羽,就這樣被自己耍了,他邁出的第一步,就這樣悄無生息的失敗了,從來都是自信滿滿的項羽,栽了這麼一個大跟頭,惱怒程度,可想而知。
他越是憤怒,自己的處境,就會越艱難,就會越危險,同時,也說明,這一招,掐住了項羽的七寸要害,用來跟項羽談條件,想辦法回汗營,纔有了可能性。
而且,項羽從來都不是一個不講理的人,更不是一個飛揚跋扈的人,將近兩年的相處,對這一點,呂稚更是深信不疑。
不然,作爲階下囚,自己一行人怎麼會如此受禮遇,連六七十歲的劉太公,都不得不讚嘆,霸王的胸襟,可以說是容納百川,不然,老爺子早就客死他鄉了。
這就是漢王王妃呂稚的底牌,在自己處於劣勢的時候,她不得不去賭,賭項羽的心,賭項羽的人性,賭項羽對虞姬的愛情。
她相信,中國千百年來,尊奉爲愛神的楚霸王,對虞姬一往情深深幾許,可以拋開花花江山,可以不在乎名利,性情之中的項羽,不會讓自己失望的。
這就是呂稚所依賴的,否則,她一個階下囚,憑什麼跟項羽攤牌,有什麼資格跟項羽談條件?
呂稚穩穩心神,這是唯一一次跟項羽攤牌的機會,這樣的時機,可是老天在幫自己,要不是虞姬懷孕,恐怕想都想不來,既然是來攤牌的,害怕有什麼用,只能硬着頭皮,把該說的,都說出來吧。還沒有等呂稚開口,項羽已經壓不住火了。
“這就是這隻飛鳳手鐲?完全可以信賴的飛鳳手鐲?”項羽死死地盯着呂稚,惡狠狠的說。
呂稚點點頭,算作回答了,她看着摔成三瓣的玉手鐲,輕輕託在手上,摔壞了的玉手鐲,依然發出淡淡的光澤,這是質地上乘的玉石才具備的。
“怪不得,一進門就給摔碎了,原來是早有預謀。”項羽大笑一聲,幾乎是在吼了,“想不到,我項羽竟然被你耍了。”
還沒有等呂稚開口,項羽已經按捺不住滿腔的怒火,猛然收住笑容,惡狠狠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說:“看起來,你早該死!!你以爲,我真的不會殺你?”
“當然不是,”呂稚輕輕嘆了口氣,擦擦臉頰上的冷汗,回答說。
“既然知道我會殺人,爲什麼還這麼做?”項羽咬牙切齒的說,又是一瞪眼,步步緊逼。
“我畢竟是漢王劉季的妻子,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只要有一絲可能,我都要去爭取。”呂稚的眼睛,不敢正視霸王的雙眼,看着遠處,繼續說,“再說,西楚霸王項羽,從來都不是一個嗜殺成性的惡魔,更不是乘人之危的小人,不然,我怎麼會站在這裡?恐怕早就死了。這一點,我永遠感激在心。”
“感激在心?你就是這麼感激在心的?”項羽冷笑一聲,大聲喝問。
“這樣的感恩方式,的確是有些過分,也有些恩將仇報的意思,”呂稚勉強笑笑,“不過,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你們,也自知沒有能力傷害你們,即使是破壞了霸王的計劃,也絕不是要傷害你們。”
你們,當然指的就是項羽和虞姬兩個人,對於他們,呂稚從來都是心存感激和恭敬的,即使上一次在虞姬的藥裡做了手腳,也絕對沒有傷害她的意思,弱國無外交,自己是階下囚,沒有一丁點資格要求什麼,可是,身爲漢王劉季的妻子,身爲兩個孩子的母親,她時時想着自己的家,她想回家,只是想回家,也在努力找尋回家的道路。
“還說不會傷害我們?”項羽苦笑一聲,勉強壓壓火氣,說,“虞夫人懷孕,身體本來就不好,怎麼還能等?我怎麼又有足夠的時間再去安排?”
“只要你願意,一切都可以彌補,”呂稚故作鎮靜,,勉強擠出一個笑臉,不慌不忙的說。
“彌補?讓你回汗營,是嗎?”項羽幾乎被氣樂了,嘴角露處一個冷笑,“好一個如意的算盤!事到如今,你還想回汗營,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難道不行嗎?”呂稚小心翼翼,而且清清楚楚的說,“我回汗營,就可以挽回韓將軍的境遇,並且,對霸王一點危害都沒有,霸王歸隱,我肯定是爛在肚子裡的,畢竟,最大的受益者是漢王,我要是說出去了,只會再一次刀兵相見,對誰都沒有好處,對大家都沒有好處的事情,我何必要去做?”
“你以爲,我還會相信你的鬼話?”項羽反問,“你的嘴長在你身上,我怎麼能夠掌控?再說,你難道不知道,什麼叫做殺人滅口?”
“的確,只有死人的嘴,才最可靠。”呂稚嘆了口氣,事情又回到了起始點,又是殺人滅口的問題,千真萬確,自己知道的,太多了。比起這件事情來,韓信這枚棋子能不能發揮作用,就顯得不是特別重要了。
“算你明白,”項羽輕蔑的一笑。“看起來,你早就該死。“
呂稚點點頭,又搖搖頭,“不過,我死了不要緊,你的計劃,就會永遠落空。解鈴還須繫鈴人,我可以搞破壞,也可以補救。”
“哈哈哈!!!補救?還說什麼補救?!真是可笑至極”項羽大笑一聲,怒氣衝衝的說,“你不就是想回汗營嗎,你休想。”
“你最好想想,怎麼換回你的小命。”項羽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說,眼睛始終沒有離開呂稚的臉,就差一口吞了她。
說完這些話,項羽一跺腳,拂袖而去。
緊接着,幾個丫環來“請”呂稚回大帳,春香等人已經不知去向,大帳之外,一對士兵手執刀劍,來回走動着,看起來,漢王王妃呂稚,被監禁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