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鮑雷估摸的差不多。
別看範幫的人來勢洶洶,個個手持管制刀具,擺明一副要把治安隊掀了的模樣。
但真到了駐地門口,這夥人壓根就沒有半點衝進來血拼的想法。
發覺大門緊閉。
十多個牙口尖利的人被派了出來,站在大門前一邊拍打,一邊扯着喉嚨叫罵。
“都死了嗎,洗地的,還不滾出來跪下!”
“我們捐那麼多物資給你們,結果現在驛站天天還有偷盜發生,你們幹什麼吃的?”
“就是,我們這些普通人容易嗎,你們真該死啊?”
“鮑雷呢,讓鮑雷出來,他是不是以爲傍上了那新來的主子,就能把我們這些普通人不放在眼裡了?”
“.”
從普通的警衛罵到區域負責人,再從負責人罵到鮑雷這個隊長。
只是言語上的攻擊,在廢土裡倒是沒人在意。
就算這些人罵的再髒一些,躲在掩體後的警衛們也只會冷笑一聲。
順帶罵上一句‘傻逼’。
但接下來範幫囂張的行爲,卻讓不少血氣方剛的警衛頓時一陣火大。
只見叫罵的人材剛剛被換下去休息,人羣中又馬上有幾十人從隊伍中走了出來。
望見這些人臉上的邪笑時,警衛們就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果然,這些傢伙在來到大門口後,竟然脫下褲子開始‘方便’。
呼.呼.
水柱噴出,精準的落在警衛們平時站崗的地方。
尤其是門衛室,還有人鑽進去蹲下,毫不顧忌的拉了一泡屎。
草!
真囂張啊。
“冷靜!”
發覺不少警衛眼睛通紅,拳頭攥緊,歷風連忙站出來高聲呼喊一句。
雖然他也氣憤,恨不得回去那把槍把這些人全都給突突了。
但現實情況卻很殘酷,如果治安隊率先發起進攻,就會給對方反擊的理由。
在場所有警衛都是細細篩選出來的,爲了這種小事發生傷亡,不划算,也沒必要。
當然,還有另外一個理由。
如果苔原船隊的人在暗處支援,兩方爆發戰鬥,很有可能讓範幫的人試探出底細。
如果旗鼓相當倒還好,平衡還能繼續維持。
但要是稍顯勢弱,接下來驛站內的局勢難免就要更亂。
畢竟比起從普通人那裡慢慢壓榨物資,顯然遠赴而來的苔原船隊更有價值一些。
幾個來回,莊嚴的治安隊駐地大門儼然變成了公共廁所。
尤其是門衛室,近乎六平米的空間,裡面幾乎已經沒了能夠下腳的地方。
然而躲在掩體後的警衛卻絲毫沒有動靜。
“果然能忍,不簡單.”
背刺有功,被範倫丁任命爲範幫三把手的金並眼神閃爍,並不感到驚訝。
但今晚帶隊的副幫主米契爾,就有些意外了。
範倫丁交給他的任務是儘可能在不發生正面衝突下,刺激治安隊,讓他們主動暴露實力,勾引試探暗地裡的苔原船隊。
但沒想到,第一步‘刺激治安隊’就這麼困難。
這些傢伙就像是烏龜一樣,任憑你怎麼挑釁,躲在裡面一動不動。
這還咋玩?
“哼,我倒要看你們這些傢伙能忍到什麼時候!”
米契爾冷哼一聲,招呼着範幫所有人後撤,準備返回駐地。
來之前他預料過這麼幹以後,再不濟也能和對方發生口角,然後再通過口角擴大到身體衝突。
但誰也沒想到,對方從頭到尾一句話也不說,裝死裝到了極致。
“等天亮了我們多準備些好東西,我不信他們明晚還能忍住。”
丟下狠話,三千多人很快便撤的一乾二淨。
望着此前威武神聖的駐地門口,此時已經變得一地狼藉,屎尿混合。
不少帶着信念加入治安隊的新兵蛋子起身,眼睛止不住的發紅,雙拳攥緊。
就像是信仰被人玷污了一般。
在他們心中那般神聖的東西,在他人眼裡,竟然只能淪爲污穢之地。
“唉真是一羣畜生。”
歷風忍不住的長嘆一聲,心中莫名的悲涼。
他有心安慰兩句這些年輕的警衛們,但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
咬人的狗不叫。
廢土,放狠話是最沒有意義的行爲。
如果真要決定和對方撕破臉皮,還不如讓這股憤怒繼續積攢着。
等到反擊的那一刻到來,再像火山爆發一般全都噴出來!
“都去收拾吧,再等等,再等等”
歷風吆喝了幾聲,藏在掩體後的警衛起身,垂頭喪氣的往大門口走去。
雖然駐地的位置比較偏遠,基本上靠近貧民窟最裡面。
但附近仍然有不少小木屋,裡面住着安全感嚴重缺失的難民。
在他們眼裡,住在治安隊的附近能夠震懾肖小,晚上睡得更安穩一些。
可今天,警衛們知道,這些人可能要大失所望了。
在那一雙雙眼睛的見證下,範幫的行爲就像是大嘴巴子一般,狠狠的抽在治安隊臉上。
等到明天再一傳播,這驛站八十萬人都將知道今晚的“盛況”。
“既然副隊長都讓我們忍了,大家就再忍忍。”
“小不忍則亂大謀,只要讓我們找到機會,範幫的人絕對要付出代價!”
推開大門,外面的污臭味薰得不少人臉色更加難看。
那一灘灘黃色液體倒還好,只需要用高壓水槍衝一衝就能去除。
但門虛掩着的門衛室,以及鋪着防水油布的崗哨處。
“草!”
滿地的謝特,有種被人騎在頭上拉屎的感覺。
不少年輕的警衛腳步頓住,腦子裡甚至萌生出了現在退出治安隊的想法。
他們之所以加入治安隊。
一方面是能領到一筆足以餬口的報酬,用體力賺取生存下去的物資。
另一方面則是治安隊的地位比較神聖,滿足了他們心中某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現在,幻想被人硬生生打破了。
在幫派成員眼裡,他們是一羣沒有地位可言的洗地佬,只配收拾爛攤子。
在驛站的旅人眼裡,他們是被人騎在頭上的可憐蟲,窩囊的要死。
“隊長.那邊好像有人看着。” 不少警衛還在低頭掩着口鼻清理,忽然聽到有人大叫不由一驚,還以爲是範幫捲土重來。
但擡起頭卻愕然發現,站在不遠處的並不是幫派成員。
而是住在附近的難民。
“劉叔,張嫂,還有大愣子”
“他們.他們也是來看笑話的嗎?”
幾個臉上本就有些掛不住的年輕警衛,渾身止不住的發抖起來。
平日裡這一雙雙眼神看過來時,總是帶着敬畏和歡喜。
或許在他們眼裡,警衛就彷彿是秩序的化身,能夠讓人在廢土找到那絲難得的安全感。
然而現在,這些眼神卻變成了錯愕,呆愣。
就彷彿在質問着他們,爲什麼會容許範幫這麼囂張,爲什麼會淪落到這一步?
“來個人,去告訴他們”
歷風無奈,只好喚人過來打算趕走那些看戲的難民。
可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卻讓所有人都愣住。
只見這些看戲的難民們先是散開,過了不到幾分鐘,竟然又衝了回來。
但這次,他們手上卻拿着一件件清潔打掃工具。
有用枯枝海草綁成的掃把,有用木頭削刻出來的水桶,木鏟。
“劉叔.你這是?”
衝在最前面的,是一個年齡已經過了五十歲,臉色枯黃,右腿有些殘疾的中年人。
“娃子,你們歇着,這些讓我們來幹就行。”
“可”
劉叔走到門衛室旁邊,不由分說的將一名小警衛拉了出來。
“沒什麼可是的,範幫來的時候我們幫不上忙,他們走了總能幫你們分擔一些。”
“對,範幫他們這麼囂張,遲早會遭報應的。”
“你們不用不好意思,我們知道,我們全都知道,這世道就是這麼該死。”
“賤人自有天收,他們這麼作惡,總有後悔的一天。”
“.”
比起警衛們不情願的緩慢收拾,始終放不下尊嚴和麪子。
住在附近的難民大多殘疾,天天翻垃圾桶什麼沒見過,可沒人在乎這個。
“放心,我們天天撿垃圾,什麼髒的沒見過。”
“你們讓開點,別濺到身上了,這些狗屎我拿回去還能堆肥呢。”
“對,他們這是在給我們送禮物,讓他們多送點纔好哩。”
“明晚你們都不用出來,這點小手段,我們就能擋了。”
“呵,他們就是在挑釁,但越是這麼沒底線的挑釁,就代表他們越急,一定不能上當。”
你一言我一語。
望着這些難民們熱切的樣子,先前還想着退出的新人警衛頓時羞愧的低下了頭。
還站在後面的歷風看到這一切變化,眼神不由一亮,連忙站出來輕咳一聲補充道:
“對,老許說得好,我們一定不能上他們的當。”
“我在這裡給大傢伙表個態,治安隊,絕對不會這麼窩囊下去。”
“大家都耐心一點,我們一定要抓住敵人最放鬆的時候反擊,那時候才能讓他們知道疼!”
“現在,散了吧,繼續執行之前安排的任務!”
災難結束的第一夜,預料之中的發難並沒有給治安隊造成實質性的損失。
清理完門口的污穢後,熱情羣衆很快散去,基本很難看出來多少被範幫騷擾的痕跡。
但到了後半夜,岸邊卻爆發了一場波及了上萬人的火併。
發起者不是範幫,也不是洛幫。
而是三個人數約莫在五千人左右的勢力,有兩家達成了協議對着另外一家發起了戰鬥。
讓人有些驚恐的是,剛開始兩邊還只是冷兵器互相試探。
可打出真火後,人數劣勢的一方果然率先掏出來了消失許久的熱武器!
雖然只是近百把粗劣的土製獵槍以及幾把噴射鋼珠的散彈槍,但帶來的威懾力卻是極爲恐怖的。
只是幾個照面,陣亡的人數可能還沒超過三位數。
任由兩邊的老大如何催促,卻也沒人再敢往前一步。
沒辦法,最後只能硬生生坐擁先發優勢和人數優勢,輸掉了這場突然爆發,又突然結束的爭鬥。
到了天亮,繼範幫,洛幫之後,第三個萬人勢力橫空出世。
察天盟。
盟主不是別人,正是消失許久的驛站管理者,李察。
這傢伙並沒有帶着物資直接逃跑,而是躲在暗地裡等待災難結束。
他先是打散收攏了兩個主動進攻的勢力,又拉攏幾個牆頭草勢力進來。
一時之間,察天盟人數竟然突破了三萬人,規模比起範幫竟然還大了幾分。
當然,察天盟的戰鬥力肯定有待考究。
但無論如何,整個巨樹根驛站的局勢一夜之間風雲突變,再加上世界頻道里的各種戰亂消息。
隨着太陽從海平面上升起,昨晚治安隊被羞辱的消息反倒沒引起多少人在意。
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天亮了,你先看着,我去休息一會。”
“如果有支援到來的消息,記得,第一時間把我叫醒。”
不放心的囑咐了幾句,鮑雷這才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房間內躺下。
上次本打算利用‘許樂國’敗壞李察的名聲,先去他的羽翼,再找藏起來的物資。
結果這傢伙是真狠,發現後直接強行進入水牢內,先幹掉了自己的舅舅不落口實,隨後又帶着物資和心腹直接藉口跑路。
如今災難結束,果然捲土重來。
不過鮑雷並不擔心這察天盟會將矛頭對準治安隊,畢竟李察明面上還是這裡的管理者,沒有任何理由對治安隊先出手。
而且那賭場屢次給許樂國下套,背後都是掌控着碼頭的大洛山示意,範倫丁肯定也沒少參與。
要想報仇,李察的第一目標應該是洛幫和範幫纔對,治安隊明顯是他能拉攏的對象。
當然,也不能排除三方先達成協議,將目標對準苔原船隊。
畢竟範幫和洛幫人數加起來,剛好是三萬人出頭,只能說不落下風而已。
但要是在加上一個察天盟,人數就是六萬人,瞬間有了巨大優勢!
如果這些傢伙真要對苔原動手,借治安隊的手來試探明顯是最好的方式。
“今晚,恐怕有一場實打實的硬仗啊”
在動輒人數幾萬的敵人面前。
哪怕現在讓所有天元軍和警衛都過來,人數也才過千,差距實在太明顯了。
已經沒那麼期待領地的支援會帶來多少幫助。
摸了摸枕頭下的手槍,鮑雷心頭微微一顫,反倒是放鬆下來。
不一會,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