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七流
陸言自己洗完了澡, 把洗乾淨的兔子揣進口袋裡。
按照系統的說法，隨時攜帶污染物，能讓他身上屬於“人類”的氣息, 變得更加微弱。
兔子屠夫從口袋中探出腦袋, 低聲詢問：“媽媽, 我們什麼時候回家？”
陸言面無表情道：“叫哥哥。叔叔也行。”
兔兔：“媽媽。”
糾正了幾次無果後, 陸言放棄了這種徒勞的行爲。
他試圖對兔子屠夫使用天賦14, 精神重塑。可惜和兔子大眼瞪小眼了半天，陸言也沒能登陸熟悉的界面。
[放棄吧。這個小污染物根本沒有腦子。]
[它具備一定的思維能力，但支撐到走到現在的, 也不過是放不下的執念罷了。]
陸言嘆息了一聲，重新把兔子揣進了兜裡。
兔子屠夫隔着衣服的布料, 抱住了陸言。
凌晨四點, 漆黑天幕在此時閃過一片明亮的火光。
陸言打開了陽臺的窗戶, 看着一隻燃燒着的鳥從天空飛過，所到之處, 如同朝霞初生。
這光輝在籠罩着一層淡紅色的世界裡，依然耀眼而炙熱，彰顯着主人強大的實力。
紅色的小鳥像是流星一樣飛過，也像是流星一樣隕滅。
[07和01到了，07其實可以不發光的, 這是01在示威。畢竟這裡是呂知的地盤。這也是在警告呂知別動歪腦筋。]系統低聲道, [遠離西城區。那邊是富人區。呂知正在招待01和07。01是真的狗, 但鼻子比狗還要靈 , 別被他聞到。]
陸言問：“宗炎還好嗎？”
[你是指什麼樣的好？如果是實力的話, 他現在恐怕是成爲污染物以來最強的時候。如果是指的人格和意志……]系統頓了頓，[他已經不記得自己還叫宗炎了。]
陸言的眉緩緩皺起：“現在能出去嗎？”
陸言離開前雖然跟唐尋安發了條消息, 說自己有些累，希望不要有人打擾他。但是如果一整天都沒出現，未免有些奇怪。
系統：[你持有屠宰場工作證，按理說，是可以自由進出裡世界的。只是我不得不提醒你，爲了防止屠夫接私單不上交百分之三十五的服務費，想要從屠宰場出去，需要被屠宰場其他工作人員查崗。而從11號凌晨開始，屠宰場會暫時封閉，只進不出。]
陸言聞起來再怎麼像污染物，也和執業證書上的“朱屠”大相徑庭。
[這段時間，你要是閒着沒事，可以在屠宰場裡到處走走。]
於是，陸言不說話了。
他垂下眼眸，沉默地用餐布，反覆擦着自己的武器。
室內沒有開燈，陸言鮮紅的瞳孔像是一輪血月。
*
X市，污染病防治中心。
大概是因爲馬上就是大戰來臨前夕，整個基地的氣氛都很壓抑。
一些外圍的工作人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也下意識地壓低了嗓音，放緩腳步，免得被其他人注意到。
這次合同簽訂的場所，是在X市的郊區，附近的居民已經撤離。還有第五研究所的工作人員，提前一週，建立好了一層屏障。雖然真的打起來，屏障對外部的保護作用聊勝於無，但總歸比沒有好。
要囑咐的，在昨天開會的時候，就已經說完了；總部也不想給這些本來精神狀態就差的天啓者施加壓力。因此，也沒有召開會議，讓大家自由活動。
每個天啓者，在執行任務前，都有屬於自己的放鬆方式。只要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總部是不會干預的。
唐尋安凌晨四點左右，就醒了過來。
他的睡眠質量一向不好，但這次深夜醒來的原因來自外部。
非要形容，大概是唐尋安能感覺到一團“能量體”十分高調的經過，像是在示威。
這團能量體，除了S級污染物外，不作他想。
唐尋安感受了片刻，覺得應該是07。
現行的等級劃分的標準，是許多年前定下的。不過敵方陣營的污染值越來越高，以至於S和S之間，也有了不小的差異。
至少，剛纔感覺到的那團能量體，在唐尋安的印象裡，能排進前五。
現在污染越來越嚴重，污染物的營養也越來越好了，不管是污染物還是天啓者，雙方都漲勢喜人。
就連唐尋安許久沒動過的靈力閾值，也從1.1萬短時間內暴漲到1.3萬。
但對於人類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喜事。
唐尋安醒了就睡不着，有些想自己的小男朋友。只是大半夜敲門，未免不太像個正經人。於是唐尋安一直等到天亮了，纔給陸言發了一條消息：醒了嗎？
沒有回覆。
陸言的生活一向規律。除非重傷，需要身體自我療愈，否則很少賴牀，更不會一睡不起。
上午九點，唐尋安去敲了敲門，但依然沒有人迴應。
明天就是陸言的生日，但是要籤合同，大概是沒空慶祝。
唐尋安本來想挪到今天。
這本來會是他們度過的第一個生日聚會，也可能是唯一一個。
他思考片刻，到前臺詢問：“諦聽今天有出門嗎？”
前臺搖頭：“沒有看見諦聽先生出來過。”
她們是24小時值班。如果陸言是正常渠道離開，肯定會有人注意的。
唐尋安重新回到了11樓。
他的手搭上了員工宿舍的門，片刻後，門鎖就因爲老化，失去了保護能力。
房間裡響起警報聲，唐尋安推門而入，關掉警鈴。
他給前臺打個電話：“不用派人過來，是我沒控制住天賦。”
當靈力閾值提升過快的時候，天啓者身上，偶爾會出現靈力外泄的情況。
這一點在戰鬥系天啓者身上格外突出。
他關上房門，打量起了室內的景象。
陸言果然不在房間裡，這裡沒有打鬥的痕跡，牀上的被子疊的整整齊齊。
哪怕是01來，唐尋安相信，以陸言的狀態，哪怕是01來劫走他，也不可能毫無動靜。
如果不出意外，大概是自己走的。
唐尋安抿起了脣，心裡莫名有些焦躁，但他依然選擇關上了門。
合同簽訂時間，是明天下午6點，下午2點就會集合。
陸言一向有分寸，應該會在集合前趕回來。
只是陸言不在這個事實，讓他的心情未免有些糟糕。
儘管不是所有天啓者都會吃飯，但防治中心依然準備了豐盛的午餐。
唐尋安隨手拉開一把椅子，坐下，擡頭，看見了對面正在打遊戲的周啓明。
周啓明往他身邊掃了眼：“唐隊，早啊。陸醫生呢？”
唐尋安一頓，眯起眼，緩緩回答：“言言太累了，還沒起牀。”
陸言昨天發的消息，的確說的自己太累，想休息一下。
他的話音剛落，對面周啓明手裡的遊戲機“啪嗒”一下，掉進了面前的菜湯裡。
隔壁，正在和元辰低聲說話的雁北，頭頂開出兩朵綠色的小花。
元辰放下了叉子，有些遲緩地說着：“認識你這麼久，好像還是第一次看見你開綠色的花，和其他顏色的花有什麼不一樣嗎？”
雁北特殊的畸變，並沒有瞞着其他實驗體。
只是他在研究所多年，也只開過黑白兩種顏色的花。
元辰有些擔心雁北的身體。
雁北垂下眼眸，言不由衷地回答：“……我沒事。還有，這次任務，會遇到獵犬，可能還有火鳥。你真的可以嗎？”
元辰挪開了視線：“我明白。”
“他們已經是污染物了。”
元辰回答：“污染物又如何，錯的又不是顧崢。就算別人都不理解，但是我以爲你至少——”
他的聲音不受控制地拔高了一些，但重新變得沉默起來。
因爲周圍，已經有視線看了過來。
這次參加任務的，有03、05、06，唯獨沒有08。就是因爲心理評估師認爲，08還不適合出來執行任務。
08和05同樣抗拒。不一樣的是，05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用沉默抗議；08則是控制不住發怒，表現出明顯的暴力傾向，以至於工作人員不得不重新在08身上加上限制。
在第一研究所關了幾十年，元辰的脾氣已經變得很好。
至少，表面上是這樣的。
*
陸言看着天色一點點亮起，在早上8點，走出了房門。
兔子屠夫已經在他的兜裡睡着了。
他揣着屠夫證，不出意外的話，今晚12點，會被裡世界的規則認定爲“黑色屠夫”。
好處是，其他屠宰場工作人員，不會對他心生防備。壞處是，如果遇到了天啓者，很可能會被追着打。
但總的來說，加入“屠夫陣營”會比加入“天啓者陣營”行事會方便許多。
所以，陸言沒有丟掉工作證。
倒黴的人類只會在午夜0-6點，隨機進入裡世界中，所以在白天活動的屠夫會少很多。
陸言打算趁這個機會，逛逛屠宰場。
整個屠宰場，以X市市中心爲核心，覆蓋面積接近200平方公里。入口就是當初陸言見過的豬肉巷。
因爲城主的空間能力，屠宰場在世界各地，其實都有通道，能讓其他污染物來到菜市場買肉。
上次來到豬肉巷的時候，有王魚給他撐傘。現在好大兒已經傻了，陸言只好把帷幕往下拉，遮的更嚴實了一些。
雖然這裡的屠夫不多，但意外的，來菜市場裡的污染物並不少。
陸言的怪異，在這麼多污染物裡，也不算扎眼。
[屠宰場除了招聘了很多新屠夫外，還在世界範圍內發放了傳單。說的是屠宰場11.10到11.15日舉行肉宴會，買肉七折。]
[當然，這些停留的污染物，在11號來臨的時候，也是出不去的。算是呂知爲自己找的炮灰。]
[這門生意，呂知清楚自己做的不是很地道。不過，只要把所有外來污染物都殺了，然後推到天啓者頭上，屠宰場的口碑就還是清清白白的。]
會來這裡買肉的污染物，除了城主這種死宅，或者對特殊肉類有需求的高級污染物外，基本都是自己實力不夠，不敢出門狩獵的污染物。
這也是屠宰場有恃無恐的原因之一。
白天，屠夫們依然磨刀霍霍，因爲期待着晚上的狩獵，看起來都充滿了幹勁。
菜市場的中間，有一塊空地，燒紅的烤爐上，架着屠夫們昨天捉到的一隻肉豬。
陸言站在外圍聽了一會，原來是這隻肉豬質量最好，膘肥體壯，被選爲豬王，今天售價最高。狩獵到他的屠夫，還得到了屠宰場的獎勵。
這隻肉豬被一根細長的鐵棍，從頭串到尾。在烈火的燒烤下，滴出黃色的油脂。
兔子屠夫探出腦袋：“媽媽是想吃肉嗎？我可以用自己的剪刀換。”
污染物沒有通用貨幣，交易都是以物換物。
陸言搖了搖頭：“我不餓。”
除了西城區外，陸言花了12個小時，走遍整個屠宰場，知道了這裡屠夫們的活動範圍。
晚上八點，他回到了房間。又一次開始擦拭起自己的武器。
但這一次，他的嘴裡唸唸有詞，如果湊過去聽，大概能聽到許多個地址。
腦海裡，構建出的屠宰場地圖，在不同區域，亮起了一些紅點，最終，通過一條白色的細線，串聯起來。剛好繞成一個圈。
這是陸言的獵殺名單。
……
……
對於X市的許多人來說，一直到10號的23:59分，這個世界都和過去沒什麼不同。
儘管電視裡，污染病有關的新聞讓大家人心惶惶。那些奇怪的污染物，也成了不少人噩夢的來源。但總的來說，這個世界還是正常的。
直到時間往後推遲了一分鐘，來到0點。
明明是深夜，X市上方的天空，卻亮了起來。
亮的是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