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七流
陸言看着窗戶上那行血色的字。
大概是時間不夠, 秦握瑜選擇的是寫3個字母，而不是“跑”或者“逃”。
陸言問系統：“裡面什麼情況？”
系統：[水母啦。透明的，在水裡, 帶電還有毒。污染值6114。]
[天賦：神經毒素、電解]
[病變方向：劇毒化、擬人化]
陸言衡量了一下, 感覺污染值好像也沒有特別高；以他們小隊現在的實力, 完全可以應付。
問題就是這污染物是水生物種, 如今到處都是水, 渾身透明，很是影響發揮。
周啓明看着手術室門上的血條，試探性的用刀翹了一下門, 整個門血條頓時少了三分之一。
一股股淡粉色的水從門裡傾瀉而出。
周啓明的手被電了一下，透露出一股糊味：“這水帶電！兄弟們, 靠後！”
看他這熟練的架勢, 打網遊的時候沒少當MT（坦克）。
因爲門短暫地開過一條縫, 周啓明的視線裡出現了BOSS的資料。
【箱水母-高級畸變體】
污染值：6100
至於其他訊息，則是一堆問號。
“怎麼會有六千污染值的污染物？！”周啓明頓時大驚失色。
陸言在總部發來的資料裡, 翻到了“箱水母”那一頁的目錄。
圖片裡，這隻水母渾身呈現半透明狀態，觸手上長着一排排細細密密的須線，有劇毒。除此外，它的身體還鑲嵌着24隻眼睛。
這些眼睛明明是半透明的模樣, 但像是人眼一樣, 有眼球, 只是看着照片, 都像是來自深淵的凝視。海洋生物一旦發生畸變, 大多都不怎麼美觀。
資料上給出的污染值是3100。
系統的語氣是毫不掩飾的嘲諷：[滿6000減3000，這折扣力度, 第一科研所是在過雙十一呢？]
偵探皺着眉道：“也許是外部污染物入侵，發生了畸變……”
這話說的，他自己都不是很信。
陸言：“總部有規定，爲了防止實驗意外，無傳染性的污染物實驗體，污染值不能超過4500。有感染性，污染值不能超過1700。”
陳十二握緊了手裡的棍子：“先把這水母解決了，到時候找個研究員來問問就知道了。”
周啓明擼起了袖子，故作不經意地向陸言展示了自己的肱二頭肌：“你們讓開，我來。”
周啓明往自己身上疊了三個【抗毒】【抗電】和【抗揍】的buff，深吸一口氣，一腳踹開了門。
大灘粉紅色的毒水傾瀉而出，像是開閘泄洪似的，把他澆了個滿頭。
周啓明雙目刺痛，但依然沒忘記自己還有一羣小弟要護，睜大眼，在一片漆黑中，找到了箱水母的位置。
箱水母和照片上的模樣相差無幾，但體型卻有數米長，透明的胃囊裡，裝着消化了一半的人類殘軀。
周啓明不能夜視，全都是靠着天賦給出的稱號位置，去判斷污染物到底在哪。
周啓明往水裡紮了一刀，感覺像是摸到一大片果凍，手臂被水母電的散發出了熟肉的焦香。
他給自己加了抗電的設定，但身體強度並不能支持他完全抵抗電流。
陳十二舉起棍子，想上前一陣亂捶，只是人剛踩到水上，就被電的一陣滋兒哇啦的亂叫。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陸言甚至感覺自己在一瞬間看見了陳十二的X光片。
陳十二的骨骼不像是人，像猴兒，就是沒尾巴。
[他在少林寺學藝的時候，被失去幼崽的母猴子搶走了，回來後就成了這樣。根據檢測，那隻母猴子也是污染物。不知道爲什麼沒有吃了他……]
[陳十二論壇代號武僧，他本來想叫孫悟空或者鬥戰勝佛，就是被搶注了。]
偵探見狀，頓時放下了上前幫忙的想法，怯生生地躲在了陸言身後：“咱們兩個輔助系的，就不過去了吧。更何況人家靈力閾值才兩三千呢。”
他沒骨氣的樣子，真的很符合商業間諜的人設。
周啓明的舉動並非毫無效果，箱水母的血條頓時少了一大截，他見狀，不顧自身的傷痛，又上前補了幾刀。
但他本人也因爲天賦使用過度，暫時從遊戲世界裡掉線了。
周啓明的視野回到了正常人水準。箱水母的稱號從視野裡消失，只能聞到一陣輕微的血腥味。
進化過後的箱水母，已經具備了一定的智慧。它明白，自己不是這羣人的對手，於是打算偷偷溜走。
反正它是透明的，現在光線昏暗，一般人根本抓不住它。
它像是一塊果凍一樣，滑入水中。
然後，它的觸手被人拽住了。
陸言的手覆蓋起一層金色的魚鱗，掌心裂開了一條口子，王魚張開了血盆大口，惡狠狠地咬了下去。
箱水母在水底掙扎起來，想要逃跑。
它感覺到了恐懼，這種恐懼無關強弱，而是來自血統、本源。
陸言手臂的魚鱗下方冒出一根根白色的絲線。
細線拉住了水母，把它往陸言的方向送去。
這一切都在水底進行的無聲無息。
“這水母……”陸言喃喃了一句。
橘子味。吃起來和果凍差不多，和那些油膩的污染物一點也不一樣，很甜，很好吃。
周啓明警覺地詢問：“怎麼了？陸醫生。”
陸言重新把手套戴了回去，眼睛微微眯起：“沒事，就在想，從水裡溜走，會不會有些不好的影響……”
周啓明撓了撓頭：“不會吧。它都重傷了，我們要相信隊友。”
陸言笑了起來：“嗯。”
手術室裡也沒有燈，陳十二舉起了手電筒，往裡面照去。
地上跪坐着一個人。是秦握瑜。
他背後，蝴蝶一樣的鱗翅垂落。翅膀是銀白色的，底端帶着點黑，即使是在光線如此微弱的環境裡，也能反射出白光。看翅膀上的花紋，很像是愛神水閃蝶。
系統吹了個口哨：[有意思，哥哥肚子裡全是蟲子，弟弟直接病變方向蝴蝶。]
秦握瑜的脖子上套着一個電子項圈，監控着他的生命體徵。
長期臥病的人身體都好不到哪兒去，陸言幾乎能看見他薄薄衣服下凸起的骨頭。
秦握瑜撩起了自己耳邊的長髮，從胸腔內，發出幾聲沉悶的咳嗽。
他從小身體就不是很好。許多年前，就被斷定活不到成年。
在他病情最嚴重的時候，秦握瑜已經燒到神志不清，母親哭着在他額頭上放了一隻蝴蝶。
那隻蝴蝶有着尖銳的口器，獠牙深深刺進了他的頭皮……
秦握瑜以爲自己會死，但他沒有死。
他的背後長出了蝴蝶一樣的翅膀，從那場幾乎致命的高燒中活了下來，就像是新生。
許多普通人覺醒成天啓者後，病痛都會不治而愈。只有秦握瑜，依然半死不活地吊着。
因爲是治癒系天啓者，在外界並不安全，母親含淚把他送到了科研所，一晃已經是好多年過去。
他的視線看向了陸言，表情有些許的迷茫：“……18？你回來了？”
陸城當初在科研所內，編號就是18。
*
幾乎是同一時間，地下8層。
因爲激烈的戰鬥，這裡起碼坍塌了一半。
牆壁上、地上，到處都是藍色的血，黏着蠕動的肉塊，偶爾能看見一些小的章魚觸手，掉在地上，還沒死透，能蹦躂兩下。
除了這隻章魚外，地上還有許多污染物的屍體。有狼、有熊、有蛇……自然也有人的。
從第7層開始，電梯就被全部炸燬。因此只能一層一層爬上去。
提前到這裡的特別行動部成員們，已經不清楚到底解決了多少隻污染物了。
這裡就像是一羣怪物的囚籠。
如果按照先知的餵養順序，讓沈輕揚吞食了其餘幾條王魚，那今天這場戰鬥誰勝誰負，其實並不好說。
章魚有三個心臟，一個主腦，每個腕足上都長有副腦，能獨立思考。
唐尋安已經斬斷了他7個副腦，殺死了2個心臟。
但這隻巨型的章魚依然沒有徹底死去，生命力頑強得不可思議。
沈輕揚很明白，正面對上唐尋安，目前的勝算並不高。哪怕是在水下也一樣。
他在拖延時間。
唐尋安金色的眼眸在漆黑的地底，亮的像是燒起了一團火。
他思考了片刻，從制服的口袋裡取出一支菸。
一邊的隊員表情頓時緊張起來：“唐隊，你冷靜啊！”
唐尋安的動作頓了頓。
沒有火，他輕輕吹了一口氣，是龍息。
菸頭落在了地上，水面盪漾起一陣漣漪，然而火光卻並沒有熄滅，而是呈現燎原之勢，擴散了開來。
這些漆黑的觸手像是油脂一樣開始融化。隨後迅速朝着一個方向撤離。
唐尋安提刀，追了上去。
但很快，他的面前升騰起一道火牆。
火光交織着，構成了07的身影。
他的眼神比上次在洛川植物園見面時，靈動了不少。
唐尋安握緊了手裡的刀：“你果然叛逃了。”
07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事實上，他並不討厭唐尋安。
有時候，07甚至會覺得他很可憐。
“好久不見。我現在沒有實體，生命也不受時間的掌控。所以，處理起來會很麻煩，”他微笑道，“有興趣聊聊嗎？”
“只耽誤你十分鐘。10分鐘後，我就不攔着你。想殺我，肯定不止十分鐘，對不對？”
07盯住了唐尋安的眼睛，露出一個笑容：“10號。”
……
……
地下九層。
這裡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時不時，就會有幾聲尖叫。
先知的額頭上已經有了一層冷汗，他的皮膚一層一層地疊着，像是褶皺很多的水猴子。
許多實驗艙都被打開，沉睡的實驗體被喚醒，然而，卻沒有一個是先知需要的。
他在暴怒之下，隨手抓來一個科研員，掐住了他的脖子，背後的人臉怒氣衝衝地發問：“怎麼回事？01呢！獵犬呢？”
科研員胸前還掛着副所長的牌子。
他還是第一次在沒有保護措施的情況下，直面高級污染物，以至於整個人像是遭到核輻射一樣，開始七竅流血：“所、所長，帶着01跑了。”
“跑了？！他爲什麼要跑？！”先知暴跳如雷。
“總部……不、不支持他的課題……他就，跑了……”
“這個廢物！”
先知的正臉那隻眼睛的眼瞼邊緣，冒出了細細密密的獠牙。
他一口，咬斷了這個科研員的頭。
*
A市邊緣，再往後退幾步，就是東三省。
01站在長城的城牆上，眺望着遠方，也是青龍水庫的方向。
作爲生物進化和科技的產物，他的軀體有很大一部分，都替換成了金屬。
01牽着一隻狗。
一個月前，公維彬往他的身體內再度注射了狗的基因。
他進行這項基因改造實驗已經很多年，接受實驗的有天啓者，也有污染物。
注射了狗的基因後，這些“狗狗”們對主人無比忠誠，實驗體的病變方向也會逐漸向狗靠攏。實驗大獲成功，基本已經穩定。
01現在就長着狗尾巴，脊椎微端長出的尾巴甚至還會隨着心情搖擺。
依靠這項實驗成果，公維彬在老家的小鄉村裡，偷偷建立起一個“獵犬基地”，用於豢養污染物。
毫無疑問，01是被注射次數最多的那條狗。
公維彬做研究這麼久，他很清楚，污染是不可逆的，進化也是。
他其實從不覺得人類有什麼希望和未來可言。哪怕對外表現的一直鷹派、敵視污染物，但實際上，只不過是爲了他激進實驗的僞裝。
他知道，總部一直有建立倖存者基地的計劃。到時候，人類內部實力必定會重新洗牌。在不遠的將來，掌握了強有力的污染物，就相當於掌握了核/武器。
而他會建立一支污染物軍團。
公維彬帶着01逃回了老家，欣喜若狂的打開了生命艙。
這次，他不僅要給01再次注射狗的基因，還要讓01徹底墮落成污染物。
他成功了。
但實驗，失敗了。
忍辱負重幾十年，01早就厭倦了當一條狗。
“我一直很好奇，把人的基因移植到狗身上，會怎麼樣。”
01說話的時候，聲音像是處理過的機械音，他的聲帶早就在幾十年前的改造中受損。
“看來，你挺喜歡的，是嗎？”
01牽着的這隻狗，長着人一樣的腦袋，小狗一樣的身軀。
這個腦袋的主人，是他的前任科研員。
公維彬的下半身被人爲的，以一種極其不科學的手段捏成了一團肉球，然後塞進了狗的身體裡。只留下一個頭在外面。
公維彬的表情驚恐，但是像是被打怕了一樣，俯下身，甩着尾巴叫喚着：“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