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092

92/七流

既然已經到了防治中心, 在等待06的這段時間裡,陸言還順便去看了眼03。

秦握瑜依然在重症病房內,昏睡不醒。身上連接着許多輸液管, 虛弱的像是一張薄薄的紙。

[在上次行動中, 蠱師受傷不輕。03也因此陷入重傷昏迷狀態。]

畢竟這裡是防治中心的總部A市, 高級污染物想全身而退, 也沒那麼容易。

“蠱師呢?”

[被城主埋進了地下城……兩個人都死不了。只是蠱師感覺沒有救出弟弟, 不太甘心。]

總部並沒有讓陸言等太久。

雁北在一邊工作人員的陪同下,來到陸言面前。

乍一眼看,陸言有點分不清他的性別。

雁北有一張過於中性的臉, 頭髮稍微偏長,垂在腰後, 像是起伏的海浪和山巒。髮絲的縫隙間, 點綴着幾朵緊閉的小花苞。

他的長相意外的漂亮, 眼睛是淺淺的藍色。皮膚過於蒼白,像是山谷裡走出的精靈。

系統給出了詳細的介紹:[實驗體6號, 本名雁北。在成爲天啓者之前,是一位畫家。盧浮宮有收藏他的作品。研究所最開始認爲,污染並非病變而是進化,就是因爲早期覺醒的天啓者,大多社會地位較高, 有特殊才能。是人類裡極其優秀的那一批人。]

[在早期的改造中, 06因爲融合污染物, 留下了永久的後遺症, 也因此獲得了天賦201, 嗜痛。他並沒有覺醒太多強大的天賦,但本身特殊的畸變特徵, 依然引起了研究員的高度興趣。並留下作爲觀測對象。]

[06的體內不再流淌血液,細胞有細胞壁。切出來的血液顏色透明,屬於特殊污染源,有促進傷勢恢復的效用。頭頂的花苞會開花。]

[在高度畸變狀態下,06比起人,會更接近樹木。06所在的6號進化/畸變序列,名爲“世界樹”。]

[靈力閾值6700。]

[天賦:再生、嗜痛。]

[病變方向:植物化]

陸言收回了打量的目光,禮貌道:“你好,陸言。”

雁北打開口腔,卻對說話感覺有些陌生,因此,吐出來的聲音也很是艱澀:“雁北。”

總部本來想訂最近的機票,又覺得不太放心。主要是擔心雁北見到太多人後出現應激障礙。因此,特地包了個專機。送兩人出國。

雁北大概許久都沒有接觸過外界。因此,哪怕是機窗外一成不變的雲,都能讓他看的忘記眨眼,從髮尾開出一朵白色的小花。

[雁北的白色小花:雁北心情愉悅的產物,食用後能小幅度降低病變度。]

因爲和雁北不熟,陸言沒有動手。

這朵白色的小雛菊在一分鐘後凋謝,枯萎的花瓣飄落到地上。

從東八區到零時區,航程一共11個小時。

陸言抵達目的地的時候,唐尋安剛通過檢查,得到批准出院的通知。

系統把這事轉告給了陸言,陸言輕輕“嗯”了一聲。

系統:[宿主,講道理,唐尋安要是換個性別,你這處理感情的方式可能要上微博熱搜。標題我都幫你想好了,#暗戀對象是PUA學大師#怎麼辦?]

“有嗎?”陸言疑惑。

[求你了,改天抽空看兩本愛情小說吧,要甜甜的那種。]

陸言陷入沉思,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的確經常不辭而別。

但他覺得這算事出有因,畢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天天爲人類未來操心的睡不着覺,哪有這麼多時間風花雪月。

但陸言還是掏出了手機,給唐尋安發了條短信。

陸言:在出任務,忙。改天見。

系統:[……]

*

哪怕是22世紀,日不落半島一年四季也在下雨。

陸言給米迦勒發去了消息,兩人約好第二天下午2點,在羅伊市的污染病防治中心碰面。污染病防治中心是世界性機構。講究互幫互助,當然,因爲地域問題,資源並不互通。

陸言來的早一些,工作人員給他們端上了下午茶。有奶有茶有咖啡,小甜品的種類也很多。

只是雁北看上去不是很有胃口,膽子還小,坐在陸言旁邊,像只警惕的貓似的,一動不動。

幾個金髮碧眼的工作人員對視了兩眼,搬來了一盆營養液。

“謝謝。”

雁北小聲地說了一句,隨後頭髮像是樹木的藤蔓一樣伸長,泡進營養液裡,發出了舒服的喟嘆。

他頭頂的小花又開了一朵。

米迦勒從空中落下,潔白的大翅膀抖了抖,甩了工作人員滿身的水。

他是標準的斯拉夫人長相。金髮,有雙灰藍色的眼眸。

米迦勒背後有三雙翅膀,最小的那雙長在背後的頸椎上,長度剛好夠遮住雙眼。中間的翅膀最大,用來飛行。尾部,長長的尾羽掃在了地上。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很英俊的斯拉夫人。尤其是因爲覺醒成天啓者,讓他看起來格外纖長,接近2米的身高也毫不臃腫。

“我恨下雨天。”

米迦勒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毛巾,放下重劍,擦了擦臉。

刀具落在地上,碰撞出一聲巨響。

他在兩個人臉上打量了片刻,朝陸言伸出了手:“你好,東方美人。你可以叫我米迦勒。這是……穹樹?”

穹樹是雁北給自己取的代號。

米迦勒的中文意外的不錯。畢竟第一區是如今幾大區塊裡風頭最盛的一個,不會點中文論壇水貼都看不懂。

因爲還帶着手套,陸言出於禮貌,和國際友人握了個手:“您叫我陸言就行。”

米迦勒對橫空出世的06很是好奇。因爲根據論壇消息,第一區新增了4名高級天啓者。

除了晉升上去的陸言,其餘三位之前都沒有資料,註冊日期更是接近。也就是說,是最近憑空出現的人。

有傳言說,這是第一區的研究所裡,新放出來的一批人間兵器,就像是最早放出來的暴君一樣。

米迦勒的目光太過探究,讓雁北一陣不安,怯生生地躲在了陸言的身後。

半個小時後,獵人公會派來的獵人到訪。

很多天啓者因爲精神上的問題,都有一些怪癖,這個人顯然也不例外。

他代號銀槍,是公會的災厄獵人。穿着維多利亞時期的立領風衣,帶着帽子,擋住大半張臉,露出的頭髮亂糟糟的,還沾着草屑和泥點。

“各位先生,你們好。我是上次克羅曼莊園探索隊裡的倖存者,很高興能爲你們提供情報……”銀槍的聲音沙啞,“克羅曼莊園建立於13世紀,至今已經九百餘年,經歷過上百次翻修。它四面環水,位於福特郡的湖心島上。從衛星圖上方看,這片區域完全被黑霧籠罩,因此,需要熟悉地形的人帶路。而這次,我也會成爲諸位的嚮導。”

說着,銀槍取下了帽子,微微鞠躬:“請放心,我雖然靈力閾值不高,但也是經驗豐富的災厄獵人。在送諸位到莊園門前後,我就會離開。”

他的畸變程度不低,半張臉上都是盤根錯節的噁心肉瘤,偶爾,能看見幾只黑黑的蟲蠅幼體在肉瘤裡蠕動,哪怕是在大白天,也讓人背後一涼。

系統想了想,道:[銀槍,靈力閾值2100。病變度84,精神狀態極不穩定。已經在徹底畸變的邊緣。公會打算等他完成這次任務後,就統一送到太平洋的無人島。希望他還能活到那個時候。]

*

抵達克羅曼莊園邊緣時,是當天的黃昏。

克羅曼莊園建在一片森林的湖心島上,銀槍在樹林的邊緣,找到了上次留下的記號。

石碑上,用紅色的顏料畫了一個彎月。旁邊還有些讓陸言覺得很眼熟的道家符咒……

[鎮壓,辟邪的。事先聲明,這是封建迷信,沒用。]

銀槍:“上次進克羅曼莊園,隊伍裡有個道士,ID叫做空空道長。這是他進去前用硃砂留下的,說是鎮邪平安符。”

陸言打開天啓論壇搜了一下,這位道長是D級天啓者,已經死亡。時間就在今年的3月。

[雖然符咒沒用,但是的確掩蓋了一些東西。譬如深海會留下的怪東西。]

陸言問:“什麼東西?”

[庫爾德語。“血月既臨,必有魔出。”]

銀槍咳嗽了幾聲,掏出一支made in 第一區的鎮定劑香菸,道:“這片森林很奇怪。只有等到每天12點,月亮變成紅色的時候,才能進去並且找到克羅曼莊園。我們再等等吧……先生們。”

現在離晚上12點還早。

米迦勒對着這個石碑來了張自拍,然後花了2個小時P圖,最後發到了自己的社交賬號上。

米迦勒:大天使長又要去執行任務了!![圖片]

瞬間,無數防治中心的工作人員都收到了特別提醒。

給米迦勒草KPI,也是工作人員的任務之一。不僅有機器人刷評論,還有他們這些活人水軍。

米迦勒幹什麼都喜歡發社交網絡,但很多任務都是保密。

因此,高層經過討論後,單獨給米迦勒牽了一條網線。普通網友在網上根本搜不到米迦勒的賬號。

人工智能在識別圖片後,發出一連串的彩虹屁。只是裡面有個別槓精,說米迦勒照片角落裡的那個黑髮小哥好好看,想要個社交網賬號。

米迦勒放大了自己的圖片,發現陸言竟然在裡面露了半個側臉!

他瞥了陸言一眼,悄悄用馬賽克筆把人塗掉了。

這個世界上不允許有原相機都比他高P圖好看的男人存在!

夕陽緩緩落下。

雁北的手裡還揣着工作人員送的袋裝營養液,時不時抿上一口。

這裡的月亮似乎離地很近。

陸言盯着手機上的數據,隨着夜晚來臨,上面的污染值不斷上升,最終到了2500才停下。周圍的氣溫更是降低到了零下,卻沒有飄雪。

這個污染值,已經比老獵人的靈力閾值還高。他穿着防護服,依然從鼻子裡流出了黑色的血。

米迦勒張開了最後一雙羽翼,他的周圍氤氳起一層矇矇亮的微光,像是黑夜中的螢火。

不明亮,但溫暖。

【天賦30-聖光】

聖光所至之處,能降低病變度的上漲。

老獵人驚訝地回頭,由衷道:“謝謝您,米迦勒大人。”

老獵人強忍劇痛,從臉上的肉瘤處,擠出一條細細的長蟲。

長蟲掉在了地上,很快完成變態發育,變成了一隻嗡嗡的蒼蠅。

獵人道:“跟上,別掉隊。這裡迷路很麻煩。”

一行人踩在地上柔軟的腐殖層,朝森林內走去。

雁北跟在陸言的身後,長長的頭髮伸出來一簇,纏上了陸言的手腕。

雁北的頭髮上,開出了一朵黑色的花。

[雁北的黑色小花:雁北恐懼的產物,摘下後能降低雁北的病變度。]

於是,陸言低頭,把那朵黑色小花拔了下來。

雁北的渾身一顫,臉頰上出現了奇怪的紅暈。

系統面無表情道:[痛爽了。這個花也是他身體的一部分,有感覺的。]

陸言:“……”

淦,真的好tm怪。

雁北深吸一口氣,低聲道:“陸……陸言……”

這還是雁北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陸言轉頭,拿出了當年在兒科坐診時的態度,溫柔地詢問:“怎麼了?”

雁北可憐巴巴地說着:“樹是活的。好多雙眼睛盯着我們,我害怕。”

說完,另一簇頭髮也纏上了陸言的胳膊。

系統在此時,發出了古怪的笑聲:[這裡是地獄邊境,血月誕生的地方。歡迎來到我,不,我們的世界,我嬌貴的小公主。]

不知何處傳來一聲鴟鴞的啼叫。聽上去,就像是嬰兒的哭聲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