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之後,向遠取出數面陣旗,打入湖底之中,隨後他一絲不苟地撥弄着手中法器,嘴脣蠕動,默默唸咒,並將法力持續向其內輸入。
頃刻間,這法器上的指針不斷轉動起來,並伴有奇異晦澀的波動散開,不斷融入虛空之中。
以向遠僅有練氣七層的修爲,不到一炷香功夫,臉色就變得蒼白起來,額頭開始冒出冷汗,明顯法力消耗過度的樣子。
不過他卻沒有停下,一邊繼續向手上法器內輸送着法力,一邊取出一瓶丹藥,仰頭連灌了數枚入口。
許宣看了半天,並感應着其中變化,漸漸回過味來,這件法器結合向遠打入湖下的陣旗作用,似乎是專門用於窺探大陣變化的。
更確切來說,是關於當前這一處大陣節點的變化。
他雖不通陣道,但有祝語夢指點,對這百花谷大陣各處節點所在,還在有了不少了解。
眼下這座湖泊,地底有一道核心靈脈的延伸,正是關鍵節點之一。
到了這個時候,許宣哪還不明白,向遠很可能投靠了某人或某個勢力,正在冒險爲對方蒐集大陣關鍵信息。
而一旦蒐集完畢,整座大陣都被解析出來的話,到時再有向遠這般的內鬼配合,這背後之人想要攻破大陣,只要方法用對,那必然是輕而易舉。
等這百花谷護宗大陣失去作用,基本等於是十成實力去了至少五成。
許宣發現向遠所作所爲,並推測出這些可能後,心中不由大喜。
他不僅沒有揭破對方的想法,反而暗施手段,幫其掩蓋了溢散出來的法力波動,同時,他還神融天地,阻絕了莊園內兩名築基修士可能對外的感應。
向遠服下丹藥後,又堅持了半個時辰,直到手上法器一陣低沉嗡鳴,才停止了繼續輸入法力。
他長長地籲出口氣,抹了抹滿頭汗水,整個人都有些虛脫的感覺。
這一半是因爲法力消耗,而另一半則是因爲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壓力了。
畢竟在接近沈老祖居處如此近的地方解析大陣,哪怕有人和他說沈老祖並不在內,他也不敢疏忽大意。
一旦被人發現,絕對沒有活路可言。
想到這些,向遠心中不由暗暗後悔。
當日他和那師妹前去赴宴,場面那是相當熱鬧,光是周家到來的子弟,便有足足近十人。
而這些人中,還有一位名爲周淑紅的周家築基女修。
身爲低階修士,面對築基時,向遠當然放低了姿態上去攀交,有意給對方留下良好印象。
結果更是出乎他的意料,周淑紅毫無架子,不管來者是誰,都保持着和善姿態,並且不吝指點,令每個到來的修士,都感覺非常滿意。
而在宴會之後,周淑紅還邀請數人留下,其中就有向遠一個。
向遠本以爲周淑紅是有什麼事情要商量,但結果卻再次出乎意料,所有留下之人,都被對方帶着周家衆修當場擒下,隨後更是被下了禁制,還被強灌了某種劇毒之藥。
生死操縱於他人之手,他們這些人誰也沒升起什麼魚死網破之心。
顯然,周家是針對性調查過,並有選擇目標的,他們在場每個人,對百花谷都不是死忠份子,且都有被用到之處。
向遠身爲能接觸到沈靜秋,並且還能出入其煉丹大殿這種較爲接近核心區域的人員,自然包括在內。
好在周家還算厚道,在控制住他們後,又主動與他們簽訂了靈契,約定只要完成指定任務後,就恢復他們自由,並還承諾了不少好處,其中甚至包括築基丹。
築基丹哪怕對於宗門修士,都是相當有誘惑力的,就算是百花谷,也只有每十年一次招收弟子的時候,纔會開一次爐,而且成丹相比需求來說實在不值一提,競爭非常激烈。
向遠很清楚,自己就算將來修煉到練氣圓滿,想從一衆同門的競爭中奪得築基丹,都不是一件容易之事,而且這個期限至少得等個三十年。
一邊是三十年後可能僅有一次的築基機會,而另一邊卻是隻要完成任務就能拿到築基丹,再加上生死被人掌控。
面對這種選擇,向遠果斷投靠了周家。
這是他第一次前來執行周家交給他的任務,完成之後,他拖着有些發軟的腿腳,轉身就向着來路返回,哪還敢多待片刻。
許宣望着向遠消失,這才重新現身,他想了想,沒去追蹤對方,打算先把計劃中的其他幾處地方先探了再說。
至於向遠,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既然被自己抓住了尾巴,回頭只需留意下,早晚能抓出其幕後之人。
不過許宣心中其實已經有所猜測,只是還差確認而已。
放眼整個交國,百花谷蒸蒸日上,兩名結丹還有數百年壽命,並且還收穫了火靈之體且是上品靈根的弟子。
而原本與百花谷共分交國的飛靈宗,卻是日落西山,僅有的一個名爲金源的結丹中期修士,還壽元將盡。
所以,飛靈宗未來的命運可想而知。
或許只等金源一死,百花谷便能順理成章吞併對方,獨霸交國。
在這種情況下,身爲飛靈宗唯一的結丹老祖,金源趁着花溪真人姚青還在前線,針對百花谷有所行動完全有可能。
‘正好借勢。’
許宣暗自竊喜,這百花谷內,對自己威脅最大的,便是這座大陣。
他雖準備了諸多手段,但若能借其他人之手破掉此陣的話,那是再好不過了,這樣也更容易隱藏自己,方便行事。
反正他的目標只是餘瑤,可沒與結丹中期的沈婉瑩對上的打算。
‘所以我還是不要露面的好,免得被人當槍使了。’
許宣心中計定,加快腳步,離了這湖心區域,向着另外一處地點飛奔而去。
……
三日後。
深夜。
許宣探查完最後一處可能存在餘瑤的地點,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他已經把各個地方都探查完,卻是絲毫沒有發現餘瑤蹤跡。
到了現在,許宣越發懷疑,並且直覺感到,百花谷這次開啓大陣,或許和餘瑤有直接關係,而且絕不是什麼好事。
‘應該是在那裡了。’
許宣目光望向了某個方位,雖看不到,但他知道,那個方向大概十里外,乃是百花谷最核心區域,僅有一座大殿存在。
不過那裡卻是異常危險,別說接近,哪怕他生出前往的念頭,第六感都會瘋狂預警。
‘看來得幫飛靈宗那邊加快速度才行。’
許宣做出決定,身形一閃,向着一處比較重要的大陣節點趕了過去。
通過幾次追蹤向遠,他早就調查清楚,這百花谷內,不止向遠一人,還有其他數人,都已經被人控制,不得不冒險在各自通行權限內的各處收集着護宗大陣的信息。
而控制這些人的,乃是原本飛靈宗附屬家族周家,其送入百花谷當弟子的築基修士。
許宣猜測,這周家應該沒有真正背叛飛靈宗,而是假意投靠,當起了間諜的角色。
這其中原因,許宣還沒調查清楚,想來脫不開與飛靈宗的利益交換。
接下來數日,他每晚都保持着外出。
不僅幫向遠,還幫其他一些被周家控制的修士,給這些人遮掩行蹤,提供各種便利。
當然,許宣在做這些的時候,全都隱於暗處,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以他的實力,只要不是倒黴被沈婉瑩撞上,在這百花谷內,做到這些自然是輕而易舉。
終於,半月之後,當除了那最核心之地大殿以外,其他所有節點處陣法奧妙都被那種陣盤類似的法器窺探出底細,向遠等人的任務,總算是徹底完成了。
……
百花谷,築基修士所居洞府區。
某座洞府內。
當把所有陣盤收回,確認無誤後,周淑紅和在場周家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色。
原本他們都做好了各種應對風險的準備,結果卻是通通沒有用上,一切順利得簡直超乎想象。
“真是天佑我周家。”
一名練氣圓滿的男修面露激動之色道。
其他幾名在場的周家核心族人聞言,紛紛點頭贊同,亦是激動不已。
“還不能高興太早。”周淑紅將收上來的所有法器放入一個儲物袋收好,說道:“今日我就回去家族,有了這些,破去這飛花十景幻界大陣已成定局,我不在的時候,你們幾個注意小心行事,一定要沉住氣,不要露出破綻,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周家族人連忙應下,有人帶着一絲擔憂問道:“紅老祖,飛靈宗金源前輩,不會食言吧?”
周淑紅意氣風發道:
“金前輩已經與我周家簽訂了四階靈契,自然不會言而無信。
飛靈宗後繼無人,數代弟子,如今連能結丹之人都找不出來,不得不說,這是我周家千百年都難遇到的機會。
此次以百花谷這大陣的信息換來結金丹後,只要族兄順利結丹,我周家便能按照靈契約定,在金前輩的支持下,入主掌控飛靈宗。
若是再配合金前輩把這百花谷滅掉,等前輩坐化後,這交國,以後就由我們周家說了算了。”
聽周淑紅確認,周家之人不由興奮,甚至幻想着以後家族獨霸交國的情形。
也是他們周家運氣好,這一百多年來,因百花谷強勢崛起,周家便沒有遭到飛靈宗過多打壓。
在這發展的期間,先是開創了家族的一代周家老祖突破至築基圓滿,後又出了一名天資橫溢的後輩,只用了不到百年的時間,也同樣修煉到了築基圓滿境界。
而反觀上宗飛靈宗,卻是後繼無人,有希望結丹的築基修士連續失敗身死,如今連一個合適之人都找不出來。
在這種局面下,任誰都能看出,只等飛靈宗金源老祖一死,百花谷便能順勢吞併飛靈宗,成爲交國霸主。
作爲飛靈宗附屬家族之一的周家,其實早就有了改換門戶的想法。
但誰也沒想到,金源在這時候,竟親自找上了門,提出了一個令周家無法拒絕的條件。
對金源來說,與其等自己坐化後飛靈宗被百花宗滅掉傳承,還不如讓周家入主。
以宗門的包容性,周家入主後,飛靈宗依然是飛靈宗,構成宗門的每個家族都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而且有靈契爲證,天地監督,他金家一樣能傳承下去,說不定未來後輩出息,將來未必沒有重掌宗門的機會。
而對周家來說,這同樣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從附屬家族到反吞上宗,甚至還有滅掉百花谷獨霸一國修仙界的可能,這般巨大的收益,值得冒險賭一賭了。
當然,前提是這次換來結金丹後,周家能出結丹修士才行,如今周家一代老祖爲了取信百花谷,早就帶着一衆族人去往了前線,家族中坐鎮的便是那名後輩築基圓滿,而此人也正是早就定下的服用結金丹的最佳人選。
‘結丹少則半月,長則數月,還是不要拖延的好。’
周淑紅現在最怕的就是出現意外,加上最近百花谷大陣莫名全面開啓,方便了窺探收集大陣信息的同時,卻也可能存在變數。
她又交代了一些事後,匆匆出了洞府,以她的身份和實力,離開百花谷還是不成問題的。
等周淑紅一走,周家參與此次聚會的幾名族人也都散去,準備暫時迴歸日常,靜靜等待消息。
這幾人修爲都是練氣圓滿,在百花谷一衆弟子中,算得上是出類拔萃了,只要不暴露,在谷內基本不用擔心任何危險。
不過意外總是會有,這其中一名年輕的周家男修在回去自己洞府的路上,突然眼前一黑,瞬間就失去了對外界的所有感應,無力地倒了下去。
‘也是該看看這周家還有其背後的飛靈宗,到底有什麼計劃了。’
許宣現出身形,一把撈住倒下的周家男修,隨即提着對方,轉眼消失在了原地。
他暗中幫忙使周家收集齊了大陣各處節點的情報後,便始終盯守着周淑紅的動向。
注意到周淑紅召集幾名族人商議完就急匆匆離開百花谷後,他覺得有必要了解下飛靈宗的具體計劃再見機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