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房間出來,陸澤探頭看了一眼父母的表情,沒發現什麼異樣,這才鬆了口氣,走到沙發上坐下,拿起梨咬了一口。
現在是晚上六點,陸澤也不知道今天一整天發生了什麼,有多少人出來,他也不關心這個,只要別給他惹上麻煩就好。
父母在一旁包餃子,陸澤看時間還早,起身去衛生間洗了個手,擦乾淨後拿起父親擀好的麪皮,盛了一勺韭菜雞蛋餡,放在麪皮上捏出形狀。
“小楠呢?”
“聽說她有個同學是魔都人,下午不是跟你說了去找同學玩了嗎?”
“哦,我忘了,我去給她打個電話。”
陸澤一愣,發現自己說走了嘴,擡頭看了一眼父母,兩人的表情很平靜,應該沒發現什麼問題,這才把猛的提起的心放回肚子裡,用溼毛巾擦了擦手,走到座機前面,回憶起陸楠的電話號碼,撥打過去。
“喂?您好哪位?”
“你說哪位,你現在在哪兒呢?趕緊回家,天都黑了,還在外面瞎轉悠什麼,你找哪個同學去了?男的女的?”
“哦......我這就回去,肯定是女的啊,就我們寢室小鬱,你想哪兒去了真是,好啦好啦,我馬上回家還不行嗎?對了哥......咱家在哪兒來着?”
陸澤腦袋是真的疼,這丫頭昨晚不知道自己在哪兒很正常,但是你來到一座陌生的城市,要出去玩卻連你自己住的地方都記不住,這不是缺心眼嗎?
“九州海瀾灣二期,趕緊打車回來,家裡正忙着呢,你一點活都不幹,就長個玩心眼兒,回來的時候把車牌拍下來發給我。”
陸楠感覺有點委屈,又覺得有點奇怪,今天吃完中午飯,明明是陸澤同意她出去玩,還給她拿了零花錢的,態度那叫一個好,好到陸楠都懷疑站在她面前的是不是她親哥了,可現在他又兇自己,這就讓陸楠搞不懂了。
“你說讓我出去玩,現在又罵我不回家幹活,剛纔說的那麼好聽......”
“那我就說話更難聽點,一個小時之內不回來,你今晚就在樓道睡一宿吧。”
耳邊傳來掛掉電話的聲音,陸楠癟癟嘴,把手機揣進口袋裡,一臉鬱悶的把最後一枚硬幣投入娃娃機,結果什麼都沒抓到。
跟室友說了陸澤要讓她回家,結果被室友調笑說陸澤都快趕上她爸了,不過陸楠也沒反駁,在她心裡,陸澤就是這麼一個是兄長,卻又像父親的角色。
最終,拎着今天買的唯一一樣東西,一根香奈兒的口紅,打了一輛車返回家中,上車前,仍然沒有忘記拍下車牌傳給陸澤。
.......
這邊剛放下電話,手機立刻就響了,說實話,現在陸澤每次過春節最煩的就是這個環節,基本兩三個小時放不下手機。
之前陸澤沒火的時候,過年只會跟朋友們互相祝福一下,那時候陸澤很喜歡打電話給朋友拜年,畢竟他離家太遠,很多朋友也只能在這個時候纔會聯繫,跟朋友交流交流感情還算不錯。
可現在,真能稱得上朋友的人越來越少,甚至當初的好友還有開口借錢的,在當時確實很傷陸澤的心。
所以說,陸澤真正厭惡的,不是新年到來之際,得到遠方友人的祝福,而是對那些連模樣都記不清,卻還在虛與委蛇,互相稱兄道弟的人感到無奈。
皺着眉頭回到自己的房間,習慣性的給手機插上充電器,連接藍牙耳機,陸澤就靠在牀頭,接通了第一位熱線觀衆的電話。
“喂張哥,過年好過年好,今年能跟嫂子和侄子過年了吧?對,我今年把我爸我媽都接來了,唉,可不是,過個年也不容易......”
電話一個接一個的來,陸澤現在就跟客服似的,倒了一杯溫水,坐在電腦面前玩着扣扣遊戲的2D桌球,嘴上還不閒着。
一直從球室浪人輸到桌球大白菜,陸澤翻了翻通訊錄,該打進來的基本都完事了,現在換來他一些比較重要的人打電話了。
......
“媽......我哥呢?”
李玉梅打開房門後,陸楠伸出小腦袋在客廳四處張望了一眼,才小聲的跟李玉梅問起陸澤在哪兒,確實生怕捱揍。
她以爲陸澤上午心情很好,纔對她那麼溫柔,可能是下午不知道是誰惹到他了,就又變回老樣子,不過陸楠感覺吧......還是這種提心吊膽總捱揍的日子過着得勁,太溫柔的陸澤......反倒是讓她十分不適應。
“在屋裡打電話呢,都打很長時間了,不是說讓你一個小時之內回來嗎?這都快兩個小時了,你又幹嘛去了?”
“我也沒辦法啊,誰讓路上堵車啊,我打車都花了二百多呢,快,我得趕緊進屋,爸我擀餃子皮吧,待會我哥問我什麼時候回來的,你倆幫我打掩護啊。”
陸楠趕緊洗了個手,立刻開始幹活,似乎想把這一個小時落下的數量全都擀出來,免得被陸澤埋怨。
直到工作全乾完,李玉梅開始做菜,陸澤才悠悠從臥室出來,進了廚房在櫃子中翻找了一會,拿出一罐紅茶,扶着陸衛國來到客廳,給陸衛國沏茶。
“爸,這茶我喝的少,也不好買,你胃寒,以後別喝綠茶了,家裡的茶該送就送人,喝多了不好,也不要喝濃茶,再拿茶缸泡着喝對身體確實不好。”
茶沏的很精緻,一看陸澤就是練過的,而陸衛國就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民,對茶是一點都不懂,只是靠着兒子發了家,才能喝的上好茶,但具體多好,他也不清楚,聽到兒子這麼說,也沒說話,只是點點頭。
春晚的場面是越來越大,但年味少了,再看喜慶的節目也覺得沒滋沒味的,家裡四口人,只有陸楠是嘰嘰喳喳的性子,看着小品樂的前仰後合,老年人晚上不適合喝太多茶水,半個小時後陸澤扶着陸衛國躺在沙發上,而他則跪在沙發前,輕輕的給父親按摩這雙已經快殘廢的腿。
“爸,這個位置摁下去感覺疼嗎?”
“還可以。”
陸澤沒有說話,只是心裡有些難過,儘管“陸澤”給陸衛國買了很多藥,什麼外敷的,內服的,各種藥都試了個遍,但這雙腿依舊扛不住時間帶來的老化,就算陸澤加大力度的按摩穴位,也感覺不到疼痛,估計再過幾年,就真的要做輪椅了。
但陸衛國還是能感覺到舒適的,被陸澤輕輕按摩雙腿後,似乎來了睏意,躺在沙發上,輕輕的打起了鼾。
“哥,你看......”
陸楠神經兮兮的湊到陸澤身邊,從兜裡拿出兩盒摔炮,還沒全拿出來,露出一半,又揣回口袋裡去,對陸澤西米西咪的傻笑。
“哪買的?”
“就我去的那個商場旁邊就有一個賣炮的攤位,走不?”
“走吧。”
很久沒有摸妹妹的頭髮了,還是很柔順,陸澤帶着陸楠悄悄的下了樓,走到小區,拿起手機拍攝陸楠凹各種造型,胳膊輪起好幾圈,然後把摔炮扔在地上的傻樣。
魔都是禁放鞭炮的,就連劃炮和摔炮在內環也不能放,但在小區裡玩玩這玩意還沒什麼問題,也不會有人這麼賤皮子去舉報人摔炮,只要陸楠喜歡,偷偷乾點小壞事的感覺還是挺好的。
“哥,給你!”
接過這個白紙包着的小球,陸澤一伸手扔在牆上發出啪的聲響,聲音不大,但是在今天還是顯得挺喜慶的。
“你還記得你小時候生氣了拿摔炮扔我嗎?把我額頭都崩破了。”
“有這事嗎?那你不得打死我啊?我哪兒敢啊?哈!”
突然想到這件事對於陸楠來說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陸澤忽然笑了,又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走了,咱們回家吃飯。”
回到家中,飯菜已經上桌了,禁止燃放煙花爆竹導致外面一點聲音都沒有,不過家裡人都聚在一塊了,那就是熱鬧。
“哥,我還是頭一次看你洗手這麼仔細,像大夫似的。”
陸澤沒說話,把手上的泡沫沖洗乾淨後,帶着陸楠入座,並給父親燙酒,加了一個餃子沾了點醬油塞進嘴裡,味道和陸澤記憶中沒怎麼變。
飯後陸澤回到臥室,閉上眼睛,心裡已經很滿足了,至少他見了他們一面,城裡還有很多人沒有這個機會。
......
重新掌控身體站起身,陸澤打了個哈欠,不知道怎麼了,這麼來來回回的換人後,精神會格外的萎靡,看了一下時鐘,馬上就要到十二點了,來到客廳,當春晚主持人宣佈新年到來時,陸澤拉着陸楠給老兩口跪下磕頭。
“爸媽過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