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汗,南蠻子這麼個陣型,是什麼意思?”
“嗯……”手搭涼棚看了對面的陣容好一陣子後,努爾哈赤又沉思了一會道:“看來對面的那個楊鎬,膽子很小啊。奇怪,不是說這傢伙平時辦事完全是武將作風,生猛得很麼?怎麼擺了一個以守代攻的陣型?”
相比起大明這邊十萬大軍來自多個軍鎮,各軍火器、軍馬比例各不相同比起來,女真這邊的編制就要簡單而統一得多。
去年纔剛剛編成的八旗,努爾哈赤親領正黃、鑲黃、正白,大貝勒褚英領鑲白,接下來依次是代善領正紅,皇太極領鑲紅,莽古爾泰領正藍,阿敏領鑲藍。
旗主以下,按照純理論來說,是五個甲喇額真,甲喇之下,是五個牛錄額真。每個牛錄滿編時能夠提供300戰兵。如此,整個八旗是六萬戰兵。
當然,這是一場對於新生的大金政權來說絕對的生死之戰。所以努爾哈赤在內部進行了徹底的動員,這次他帶來的,一共是六萬五千人。
“傳令下去,褚英在左邊的山丘上列陣(明軍的右側),阿敏、莽古爾泰領兩藍旗在河面上列陣,代善,你和皇太極在右邊列陣。”
“渣!”
朱由棟這邊是在上午九時許完成列陣的,努爾哈赤這邊九點二十左右進入戰場,然後邊入場,邊列陣。上午九點五十,女真軍在距離明軍最前出的馬林部大約三裡多的距離完成了列陣。
雙方完成列陣之後,按照這個時代的特點,自然是有各自的勇士騎着戰馬到對方的陣前進行挑釁。進行大戰前的熱身,在這方面,馬林部明顯吃虧了一些,至少,在雙方各自七八騎的對抗中,明軍這邊被對方擊殺了一個乾淨,而女真這邊只有三人落馬。如此相差懸殊的戰績,使得女真這邊的歡呼聲在壓倒明軍歡呼的同時,其士氣也節節攀升。
“殿下,不能再等了。”到底還是老於軍務,在戰略上朱由棟不要楊鎬插手,但在戰術上,他還是讓楊鎬坐在了自己身邊。
“好啊!那就我們先攻吧。”拍了拍因爲緊張和寒冷已經變得有些僵硬的臉頰,朱由棟拿起身邊的一把燧發槍,親手往裡面裝了一個方山實驗室用鎂粉、鋁粉、松香等物質代替火藥的信號彈,然後交到了楊鎬的手裡:“這場大戰的第一道命令,就請楊經略下達吧。”
“領命!”楊鎬大聲迴應後,動作麻利的走出九龍傘蓋之下,砰的一下,就將這枚紅色的信號彈打向了天空。
“父親,殿下的命令過來了。”
“哎,好吧,給前面的潘、龔兩位遊擊傳令,以戰車爲依託,全軍緩步前進。”
“是。”年輕的身影在迅速傳達下去命令後又飛快的跑了回來:“父親,孩兒請求如大哥那般,到最前面去!”
“不可!”斬釘截鐵的說完這話後,馬林也不解釋,而是抽出望遠鏡,開始緊張的看向了前方。
正面面對馬林軍的,乃是兩藍旗的旗主,一對奇葩堂兄弟:阿敏、莽古爾泰。他們一個親眼目睹自己的父親被努爾哈赤殺死而無動於衷。一個親手斬殺了自己的生母(這個位面尚未發生)。
所以,這兩人的性格,至少現在,是很臭味相投的。
“莽古爾泰,待會我先上,你伺機從右側側擊。”
“好,南蠻子的火器也就是聽個響,叫兒郎們不用怕。”
“哈哈哈,知道了。”說完這話阿敏直接開始下令:“屯其喀,率領你的牛錄前出,射住陣腳。”
此時在明軍這邊,率領戰車隊走在最前面的,乃是馬林的長子馬燃,這是一位二十餘歲的青年將領,長相極爲英武不凡。和馬林交好的那些遼東文人,都說這孩子有他祖父馬芳的遺風。
因爲有了這樣的讚譽,所以這孩子的自我感覺及其良好,這次大戰,馬林因爲被朱由棟安排到正面第一線而唉聲嘆氣。這馬燃卻是興奮異常,在他的一再強烈要求下,馬林不得不把他放到了第一線。
“少將軍,且走慢一點,我們這是戰車隊,速度是快不起來的。”
“龔叔,戰陣之上,哪有什麼少將軍。您是上官,末將就聽你的。”
“哈哈哈,少將軍遇到這樣的大戰,還能平心靜氣的說話,真是名將之資啊。”
兩人的閒話還沒有說完,只聽見一陣陣嗖嗖的破空聲,自然是對面的弓箭到了,兩人趕緊靠近戰車後部躲避,龔念遂同時發令:“點燃神機箭,擊殺建奴!”
所謂神機箭,其原理與後世的火箭炮有些類似,都是點燃一支後後續箭支(炮彈)陸續點燃並自動發射。因爲具備點完不管的優點,所以在馬林的部隊裡,這一類的裝置佔比是極高的。
隨着龔念遂的下令,走在最前方的數百明軍一下子拉開蒙在戰車上的厚厚幔布,迅速將五十部神機箭點燃。迅雷之間,每一部神機箭都將箭箱內的三十二支七尺大箭迅速的全部射出。
神機箭一旦發動,其造成的聲勢是巨大的。火藥加成的弓箭,其破空聲也比人力拉動的弓箭要大得多。但龔念遂還是仔細的搜索對面射來弓箭造成的聲音。
在先是聽到一陣陣的嗖嗖聲,然後是少量的“噗噗”弓箭入肉聲後,大量的鏗鏗聲傳來,龔念遂知道對方的這一批弓箭攻擊已經全部結束。然後他迅速的從戰車下方直起身來:“傳令!鳥銃手上前,依託戰車連射三輪。長槍手上前,依託戰車防禦。斬馬手抽刀,準備近戰!”
明軍這邊的將領迅速下令,對面的阿敏也不含糊,在本方最前面的弓箭手被明軍的火箭擊殺了幾十個時,他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傳令,弓箭手繼續原地射擊,白甲兵上來,領着大家向前衝擊!”
雙方主將接連下令,一開始還寂靜的戰場,至少河面這一線,頓時熱烈了起來。
朱由棟在這一次北上時,只給各軍鎮的士兵換了衣服和棉甲,但是火器卻是沒有更換:一方面是產能不足,另一方面是,雖然燧發槍對士兵已經很友好,並不需要訓練太長的時間。但至少這一次,後方的皇帝以及前面的敵人,留給他的時間完全不夠。
所以,他沒有去更換其他軍鎮明軍的熱兵器:你們用自己最習慣的方式去盡力打就好。
但正因爲如此,遼鎮開原衛的士兵們拿着大明工部生產的鳥銃,那是不敢按照規定把彈藥放足量的:天知道這些鳥銃會不會炸膛?
也正因爲如此,別看明軍陣地上煙幕濛濛,硝煙味極重。但是三輪鳥銃齊射,給對面造成的傷亡,還不及一開初那幾百支神機箭的殺傷來得大,其對於女真士兵速度的阻滯,也是微乎其微。
“呼哧呼哧呼哧~~~”一個身着兩層棉甲,左手拿了一塊蒙皮木質盾牌,右手操着一口大刀的粗壯女真漢子,第一個殺到了明軍最前沿的戰車旁。
早就在此列陣等待的明軍長槍兵們,爭先恐後的朝着因爲戰車阻礙而不得不降下速度的這名女真白甲兵刺出了手裡的長槍。
“哼!”左手的盾牌飛快的提了上來,這個白甲兵並沒有完全收住腳步,反而是在盾牌後方發力,在擋住兩三個槍頭的同時,一陣反推力,反而將這兩三個隔着戰車前刺的明軍長槍手給倒推了一步。
不過也就是這樣了,到底是第一個衝陣,他擋住了正面的長槍,卻有更多的長槍從左右兩側參差不齊的刺了過來,一個瞬間,他的身上被捅了起碼不下五個槍頭,槍頭抽出後,大蓬的血花跟着撒出,很快就浸溼了他的戰甲。而這名勇敢的士兵也就此倒了下去。
但是,七八個長槍兵圍毆一個白甲兵造成的後果便是:戰線鬆了。
趁着這個間隙,後續的女真士兵如潮水般的涌來,在付出了一定傷亡的代價後,女真士兵們破開了因爲射出了所有神機箭,已經是一坨死物的戰車。開始得以和明軍士兵直接短兵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