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見過大王。”
“哎呀,三才相公,小王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您是做過天朝首輔的人,在小王眼裡,那就是神仙一般存在,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啊。”
“誒,禮不可廢。”按照拜見本國親王的禮儀,一絲不苟做足了全套的李三才慢慢的起身:“不知大王在這遼陽城住得可還習慣?”
“好,極好!小王沒有什麼不滿意的。”
是的,到底是一國之君。到底此時大明在鴨綠江北岸沒有什麼像樣的城市。所以,在朝鮮王不請自來的渡過鴨綠江後,李三才還是陪着這位李暉去了遼陽城。
不光是李暉一個人來了遼陽,朝鮮王室的各種王子王孫,以及李氏的一些遠房親戚,加上伺候這些人的各種宮女、宦官、侍衛啥的,零零總總已經是兩千餘人了。
這麼龐大的一支隊伍,對於遼陽這種以前最多有個巡撫的城市來說,是沒有那塊府邸能夠全部裝下的。所以,在山西大同擔任總兵的李如柏慷慨的代表李家,將以前李成樑生前常駐的寧遠伯府暫時借出來之外,李三才還掏空了整個遼陽城幾乎所有成規模的宅子。才把朝鮮的這羣‘貴人’們給安置好了。
“呵呵,大王住的滿意就好,如此下官就放心了。”
“那個,三才相公,這遼陽雖好,但小王到底不是劉禪。所以,敢問天朝何時出兵啊?”
“大王這個比喻可不太恰當啊,我朝可沒有滅了朝鮮哦。”
“啊?哦哦哦,是是是,小王化外野人,才疏學淺,亂用典故,還請三才相公恕罪。”
“下官怎麼敢恕大王的罪?只是還請大王以後務必謹慎。這話要是被我朝太孫殿下聽到了,可就不是這麼輕鬆了。”
“是極,是極,太孫殿下的龍威,即便是小王僻處一隅,也是敬畏不已的。”
看着李暉這會兒腦門兒都有汗珠出來了,李三才也不再敲打。他轉而正色起來:“下官此來,正是要稟告大王。我朝於二月十五日在琉球海域與倭賊等三賊進行了海上決戰,大勝!今日下官接到太孫殿下教令,讓下官開始做大軍渡過鴨綠江的計劃。”
“啊?啊!”聽到這話,李暉再也淡定不起來了。他先是手舞足蹈的一陣小跳躍,然後才反應過來,趕緊爲自己剛纔的失禮再次謝罪。
“蒼天庇佑,天朝果然還是以前那個戰無不勝的天朝啊!那,三才相公,天朝何時發兵?呃,不,是相公何時發兵?”
“這個嘛,呵呵呵......”
老李抹了抹自己的鬍鬚,露出了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然後就不肯說話了。
朝鮮學儒家學得比中國還醬缸,身爲朝鮮之王,李暉如何不知道這時候該幹嘛?他眼睛微微一轉後,便直接拉下臉皮:“相公,說起來是小王的不是。這都三月了,卻一直忘了去年冬天很是寒冷,如相公這樣的年紀,又一個在遼東上任,實在應該有兩個暖牀的。我們朝鮮的女人,雖然長得不怎麼樣,但勝在溫順體貼。正好這次小王到天朝母國居住,還帶了一對十二歲的雙胞胎侍女,她們心意相通,服侍起人來很是獨特......”
“呵呵......”
“相公,我們朝鮮也沒什麼特別好的東西,除了女人,我們拿的出手的,就是一些皮貨、山參、珍珠。小王這裡有一張完好無損的虎皮,還有一株三百年的山參,以及半顆雞蛋大小的珍珠,理當孝敬......”
“這些東西,大王還是收好,準備往北京送吧。”深吸了一口氣,李三才道:“我朝太孫殿下改革官員俸祿後,下官雖然現在是遼東巡撫,但拿的卻是正二品的薪俸,每月實有240元。這筆錢,足夠下官開銷了。倒是北京那邊......”李三才壓低了聲音,輕輕對李暉道:“宮裡傳來消息,說是吾皇準備在近期禪位,讓太孫登基。”
“啊?哎喲,這可是大喜事啊!呃,相公,剛纔小王說的那些,依然是要孝敬相公的。這天朝母國新皇登基,作爲大明的忠順屬國,小王雖然現在處境尷尬,但依然會有重禮呈上。還請相公不必推辭。”
“哎,東西,真的就不要了。下官雖然是一方方伯,但身邊一樣有錦衣衛的。這種事情若是被捅了出去,只怕大王和下官都要人頭落地!”說完這話後,李三才不等李暉說話,馬上緊跟着道:“大王啊,下官可以下渡江的命令,但是,下官只是一個人啊,真正能把倭賊趕走的,是現在駐守在鴨綠江邊,在天寒地凍的遼東苦熬了一個冬天的七萬五千名將士,以及爲他們提供各類保障的醫師、匠師、民夫啊。”
“哦,哦哦,這,這確實是小王的不是。整整一個冬天,都沒有去勞軍......”
你也知道你沒去勞軍啊!TMD王八蛋,在我大明住了這麼久,房租什麼的不給就算了,還一天到晚的派人來老夫這裡哭訴,要求遼東巡撫衙門每月按期給你們多少糧食。嘖!這兩千多人一個月居然要求劃撥三千石糧食?真是好大的胃口啊!
雖說三千石糧食在遼東這個本來就產糧的地方也就1200元,和老李以前在淮揚的時候一頓飯2000兩銀子比起來差了老遠。但老李就是看這個吝嗇的傢伙不順眼。
“大王啊,根據下官得到的消息,今年五月,太孫就要登基了。到時候大王肯定要到北京去是不?若是太孫問大王,說大王與我遼東諸軍關係如何,敢問大王該怎麼回答呢?”
“哦哦,是是是,這確實是小王疏忽了。小王這就吩咐下去,讓,不,小王親自去一趟鴨綠江北岸,然後再折返北京。”
“大王啊,這會兒都三月哪,天氣已經轉暖,我遼東到處都在翻漿,道路行進是非常艱難的。如此折返,大王是趕不及我大明新皇的登基大典的。”
“那,三才相公,小王是最信任您的,不如,就請您代小王勞軍?”
你這王八蛋終於上道了,你要是再不上道,說什麼委派你朝鮮大臣勞軍的混賬話,老子現在就把你沉到遼河裡去!
“哈哈哈,不知大王準備出多少勞軍啊?”
“一,一一萬兩白銀?”
“大王啊,我朝士兵的薪俸,經過太孫的改革,新兵都是每月三元起價,而且部隊還包衣食住行。你這一萬兩白銀......這樣下官很爲難啊。”
“那,那兩萬兩?”
老李一甩袖子,轉身就走。“大王如果再這麼戲耍本官,那本官也就不想再多說了。”
“相公留步,留步。相公啊,小王從漢城一路逃亡至天朝母國,這隨身帶的東西,真的不多啊。還請相公示下,到底該出多少勞軍才合適?”
“哎,非是本官爲難,實在是現在這些丘八,一個個胃口都被太孫養大了。大王啊,我朝慣例,士兵開拔前,加發一月餉銀。開戰之前,再加發一月餉銀。所以......”
“那就是45萬元?”
李三才搖搖頭:“我朝隨軍醫師、匠師的薪俸比普通士兵高得多。民夫也是每月至少兩元,至於軍官,那就更多了。”
李暉頹然的坐在了地上,呆了半晌後,眼睛幾乎掉出淚來:“相公,兩萬兩黃金,三十五萬兩白銀,這就是整個朝鮮國庫了,多的,小王也沒有了。”
“嘖,大王啊,我大明將士爲了你朝鮮,臥冰飲雪大半年,這上下的怨氣都大得很呢。若是這口氣不順暢,嗯,他們對您倒是不能做什麼,只是貴國那麼多王子王孫......哎,本官年紀大了,很多事情,都無法一一做到萬無一失呢。”
“嗚嗚嗚,相公,小王出來得急,隨身真的沒有多少東西。要不,小王把跟隨小王來到遼東的侍妾們的首飾變賣了,再湊五萬兩銀子?”
......
“王上,王上,李相公走了。”
“別喊他相公!他就是個活土匪!按照現在的金價算下來,這整整五十五萬兩白銀啊!我朝鮮的大半個國庫都沒有了!”
暴怒的李暉從地上爬起來,發泄般的摔壞了好幾個杯子瓶子,聲嘶力竭的大吼咆哮後,總算是把心情稍稍的平復了一點。
然後,雙目赤紅的他對着身邊的近侍道:“好好打點行裝,備好禮物,我們去北京!寡人要去大明天子腳下告御狀!寡人要收買足夠的御史,彈劾這老匹夫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