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倫威爾和張獻忠在美洲已經糾纏很多年了。這麼多年下來,‘護國公’如何不知道自己的老對手最喜歡的乾的就是切斷本方的補給線?
老實說,以布宜諾斯艾利斯爲核心的周邊地帶,自然條件優越,物產極大豐富。所以克倫威爾即便是橫跨南美大陸的行軍,也從未對後勤物資的數量發過愁。
他發愁的是運輸。尤其是接到本方探明的情報,那個前些年在潘帕斯草原縱橫馳騁的張獻忠已經率軍去了利馬和那裡的叛軍首領會師後。他對自己運輸線路的安全就更擔憂了。
思來想去後,他乾脆的定下誘敵深入的計策:反正看拉伊蒙多那條線的地形,想來奧地利人的進軍速度也不會很快。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要急着進軍。趁着時間充裕,莫不如在路上找個機會把張獻忠給做了。
這個圈套其實也不復雜:主力四萬餘人,分成三段。前軍一萬餘人爬上安第斯山脈,故意選擇最容易暴露的路線,想方設法傳遞信息給對方:我的主力已經翻越安第斯山脈朝着利馬去了。中軍人數不多,只有五六千人,僞裝成輜重部隊留守大營:人確實不多,但也不少,看起來是一條可口的大魚——快來咬我啊。
後軍纔是殺招:與中軍保持大約二十公里的距離,等中軍與敵軍交火後,再從後方殺出。
爲了把戲演真一點,他還脅迫了長久以來一直在這附近區域的查瓦特族來幫自己加戲……
總的來說,這個計劃進展很順利,尤其是前軍是被張獻忠親眼看到的,結合查瓦特人的述說,張獻忠明顯認爲:敵人的主力已經走了,自己完全可以將對方吃掉。
於是,張獻忠入套了。
但是,克倫威爾這一次的運氣有些不好。
在接受孫傳庭的整編後,張獻忠的部隊是保持得最完整的:畢竟他的三萬人和李自成、蒂雅的隊伍老弱站了大多數,全都是精壯嘛。所以孫傳庭除了往這支部隊裡塞進去政委、翻譯和嚮導外,幾乎沒對這支部隊進行什麼大的變動。因此,老張的一個師有九個團不說,更重要的是,他的部隊其戰法也不用做任何調整,完美的保留了老張以前在潘帕斯做馬匪時動手前極爲謹慎,一旦動手就是雷霆萬鈞的戰術特點。
按照張獻忠的規定,本方部隊在確定要進攻一個目標的時候,先把這個目標圍起來。接下來不是進攻,而是反方向偵查,必須要搞清楚多少公里之外沒有敵人埋伏:這是多年來在中了克倫威爾多次埋伏後,用鮮血換來的深刻教訓。
作爲多年的老對手,克倫威爾當然知道張獻忠的這個習慣。所以他把後軍安排得很遠:雨林裡的二十公里真要大軍行進起來,一天的時間是無論如何都走不完的。
這樣做,他當然是冒了極大的風險:以五千人守禦營地,至少要擋住對方的暴擊一天,稍有不慎他就有可能兵敗被俘——如果張獻忠落到他的手裡,他保證一定給對方做一個很漂亮的火刑架。而他也深信,若是他落到張獻忠手裡,自己的下場也好不到哪裡去。
不過在他看來,這個風險是值得的:不在雨林區把張獻忠打掉,等到自己真的進了安第斯山區,那本方的後勤遲早要出大問題!
總之,這個計劃在他看來已經足夠完美了:除了自己要冒點風險之外。
但是,他遺漏了最重要的一點:這裡是雨林,不是一望無垠的潘帕斯草原!
……
受張獻忠的命令,向正東方向展開包抄的是四師的六團。其團長是一個叫做‘擊碎巨石’的約莫四十來歲,體格粗壯的印第安漢子。
他是克丘亞人,從他有記憶開始,他就知道他的父母是白人老爺莊園裡的奴隸。每天都會非常辛苦的在莊園裡勞作,稍不留神就會遭到毒打和各種恐怖的懲罰。
在他十八歲那年,他服侍的少爺看上了園子裡一個十五歲的印第安少女,想要QJ她。他沒有,也不敢阻止,只是在少女拼命的反抗中,少爺被少女給咬了一口。然後他就被老爺賣到了利馬附近的一個銅礦裡做苦工。
礦場裡是沒有時間概念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裡面做了多久。他只是感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差,每天能夠做得活兒越來越少,從主人那裡拿到的食物也越來越少。
周圍的人都用憐憫而無奈的表情看着他,他自己也知道,要不了多久,他就要死掉了。
爲什麼我的人生是這樣的?這是他在頻死狀態下,反覆思考的一個問題。
但是,突然有一天,一支以黃色皮膚爲主的隊伍衝進了這裡,殺掉了礦場主,給了礦場所有礦工以自由。
領頭的是一個有着黃褐色頭髮的印歐混血兒,這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她告訴他們,她叫蒂雅,她組建了一支印第安人的隊伍,要帶領大家趕走可惡的西班牙人,讓所有的印第安人都過上好日子。
虛弱中的他問了她一個問題:趕走西班牙人後,還會有人強迫他們終生在礦場做苦工,死了也沒人管麼?
那個漂亮的女人神色堅定的告訴他:絕不會。
於是他就跟着她走了。
在接下來的幾年裡,得益於營養的充沛,他原本強壯的身體又回來了。而且靠著作戰時的勇敢,他在義軍中的地位也越來越高。
嗯,義軍,開始發展得很好。但是等到邪惡的西班牙人派來援軍後,本方在戰場上就接連的失敗。
隊伍裡犧牲了很多人,也有很多人退出,更有一些人,可恥的成爲了叛徒。
在這個過程中,不是沒有人來引誘過他,讓他放棄。但他都堅定的搖頭:我寧願勇敢的戰死,也不想再回到暗無天日的礦井裡了。
後來的有一天,遠在東方的大明派來了一羣人。嗯,據說,因爲大明和他們都是黃種人,所以爲了解救美洲這邊被白種人,不,被白皮豬奴役的同胞,他們派出了援軍。
那天下午,一個粗豪的漢子,被大家取名叫‘口吐芬芳’的大明人,在根據地的廣場裡發表了演講。不知道爲什麼,他就看這個滿嘴粗話的漢子對眼了。所以,當這個漢子喊出,誰願意跟我走,到潘帕斯草原騎馬縱橫的時候。他站起身來,跟着他走了。
真的,是真的看這個漢子很對眼,覺得跟着他應該很有意思才走的。絕對不是因爲蒂雅首領走進了一個明國男子的帳篷裡睡覺才離開蒂雅首領的。
跟着‘口吐芬芳’在潘帕斯縱橫了七八年。總體而言,日子過得很愉快,但是也越來越迷茫:我們這樣隔天打一個莊園,隔月襲擊一支西班牙人的輜重隊,這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把西班牙人趕走啊?
這樣的疑惑在去年年初完全解開了:大明又派來了新的援軍。而且,這一次的支援,除了武器、正規軍以外,還有政委!
夏政委真是一個學識淵博的人啊!他有時候都在想,這個世界上到底還有什麼是政委都不知道的呢?
從政委那裡,他終於看到了這個世界完整的地圖,明白了西班牙人來自哪裡。也知道了大明在哪裡。更知道了這麼多的印第安人爲什麼都是黃種人:原來是三千多年前的殷商滅亡後,殷商移民的東渡……
他還知道了,原來他們印第安人數百年前,曾經陸續建立過如瑪雅、阿茲特克、印加等強大的帝國。鼎盛時期的帝國,人口超過了千萬。若不是邪惡的白皮豬的帶着一身的細菌和病毒來到這裡,美洲大陸原本應該是祥和而興盛的。
他觀看了師部文藝隊演出的白毛女,看的他熱淚盈眶,看得他怒髮衝冠,甚至因爲完全入戲了,還朝着自己的腰間摸手槍想要打死戲臺上扮演西班牙老爺的演員:幸好政委早有先見之明,規定看戲的官兵全都要解除武裝後入場,不然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總之,因爲政委的到來,他的目標無比的清晰起來,也對未來自己的人生有了清楚的規劃。
“團長,團長。‘擊碎巨石’!”
“啊?哦,怎麼了?”
“不是的,團長。”那個查瓦特族的偵察兵乾脆的靠了過來:“團長,如果大隊人初次進入森林,森林裡的動物們會發出各種警訊以警告自己的同類。所以這時候的森林不是安靜,反而是嘈雜。但是我們現在一路開進,繞到西班牙人的營地外圍都十多裡了,森林裡還是完全聽不到任何動物的聲音,這是非常奇怪的。”
“嗯。”作爲一個從小在莊園和礦場長大,後來又在潘帕斯草原奔馳的印第安人,擊碎巨石的雨林生存經驗並不豐富。但他好就好在能夠聽進去意見:“那你覺得,應該是什麼情況?”
“前方,肯定還有人,而且規模還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