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尼?李桑陣亡了?”
雖然跟着李國助來到大明爲朱由棟效力已經三十多年,但是聽到如此消息,近乎完全漢化的犬養棟二還是忍不住爆出了日語。
“犬養將軍,吉林號上打來的旗語就是如此。”
“八格牙路,這個笨蛋,都上將了,在新加坡港裡待着不好麼,非要上艦呈英雄,這個笨蛋!”雙眼通紅的犬養棟二囉嗦了這麼一句後,馬上開始傳令:“命令吉林號退出戰列,保護好上將軍的遺體,朝着新加坡港撤退。本艦升起指揮旗,讓後續各艦跟隨本艦繼續奮戰!”
“遵命!”
通訊參謀匆匆離開後,犬養棟二擡手看了看自己的腕錶:“可惡啊,現在就六艘大艦,怎麼和敵人周旋二十六小時?全部玉碎也沒用啊!”
“犬養將軍的意思?”
看了一眼面色不善的參謀,犬養揮揮手:“我沒有退後的想法,上將軍都戰死了,我們全都死在這裡也是理所當然。但是,記得我剛剛從日本來到大明的時候,當時還是皇太孫的今上就特意告誡我,說我們日本人總是爲了所謂的武名死得毫無意義,要我一定得改。所以,諸君,戰死在這裡沒有關係。但假如我們全都戰死在這裡,又沒能爲我們的後方要塞爭取到足夠的時間,那就毫無意義了。”
“那將軍您是要?”
反覆踱步兩下後,犬養棟二下定了決心:“派出兩艘通訊船,一艘去找顏思齊將軍,讓他率隊撤退!另一艘,通知後方的水雷戰隊,嗯,他們後撤都快二十小時了吧?指揮官只要不是白癡,應該在港口重新裝滿了水雷吧?總之,讓他們在我們的後方重新鋪設水雷,不要管我們的退路,儘可能的封鎖所有水道!告訴他們,要快ꓹ 我們最多能給他們爭取四個小時!”
這,這是要自絕後路啊!
但是對於犬養的這道近乎自殺的命令ꓹ 參謀們只是稍稍遲疑了一下,還是迅速的執行了。
……
“閣下,敵人的首艦退出了戰列ꓹ 原先敵人戰列的第二艘戰艦升起了新的旗幟,想來應該是指揮旗。”
“哈哈哈ꓹ 看來我們的策略是正確的。命令,全艦隊集火攻擊對方的新旗艦。”
“遵命ꓹ 閣下。”
通訊參謀一走開ꓹ 炮術參謀卻緊皺着眉頭走了過來:“閣下,我必須要提醒您,現在,我們的兩艘戰列艦305mm主炮的備彈量已經降到了警戒線以下。”
“嗯?”
“閣下,這場戰鬥持續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已經超過八個小時了,八個小時裡ꓹ 我們兩艘戰列艦的十二門305mm主炮,累計打出去了近八百枚炮彈ꓹ 現在ꓹ 粗略計算ꓹ 我們的十二門主炮炮彈數量ꓹ 總共剩下的備彈,不足四百枚。”
“該死的ꓹ 這就是說ꓹ 每門炮最多隻能再開三十多次火?”
“是的ꓹ 閣下。而其由於火炮長時間頻繁使用,炮管的穩定性也在下降。”
“……我明白了ꓹ 那就下令,讓我們把距離拉得再近一些,以便我們的炮手可以打得更準一點。”
“遵命,閣下。不過我必須提醒您,我們的速度是趕不上敵人的,所以,我們想貼近很困難。”
“哈哈哈,不要緊的,現在我們距離新加坡港已經很近很近了,我現在可以肯定,敵人在新加坡的要塞確實還沒有完工,不然無法解釋這些中國人爲什麼在這裡死戰不退。所以,這會兒的敵人已經是退無可退,我們航速慢的劣勢,到了現在,可以忽略不計了!先生們,打起精神來,勝利就在眼前!”
“萬歲,西班牙必勝!”
隨着阿方索的命令,西班牙艦隊朝着東南側轉向,然後又轉向東北,在緩慢的繞了一個大圈後,做出要繞開犬養艦隊的姿態來。
老於戰陣的犬養當然知道敵人並不是真的要繞開自己,而是要貼近本方提高命中率。但是,正如阿方索所說,這會兒雙方交戰的地點,距離新加坡港不到五十海里,大明海軍已經是退無可退。所以,雖然明知敵人的計劃,他還是隻有硬着頭皮率領剩下的六艘大艦老老實實的貼上來和敵人硬懟。
不過,西班牙艦隊這麼繞了一圈後,在自己的北側,確實和大明主力艦隊更近了。但是,他們這麼一繞,也拉近了和原先一個被遺忘的小角色之間的距離。
大明海軍三千噸級鐵甲艦,商丘號。
在夜間海戰剛剛開始不久,商丘號中了一枚對方305mm主炮打出的近失彈,尾舵被震壞了,不得不脫離戰列。
由於尾舵被卡死,所以商丘號只能以固定的航向前進,在戰艦以最低航速緩慢的沿着東南方向前行了大半夜上後,他們來到了距離新加坡港約五十海里的地方。
整個晚上,全艦官兵自艦長以下,都是滿臉通紅:羞愧難當啊,戰友們在拼死奮戰,他們卻早早的就離開了戰場。尤其是這天晚上的後半夜,在雙方不斷的互相繞行,爭奪T字頭的過程中,明軍艦隊雖然總體航速較快,但實在是對對方的兩艘鉅艦沒有太多辦法。所以,實際上明軍是且戰且退的。而隨着戰場離商丘號越來越近,戰況對於這些漢子來說,就更爲清楚了:至少,他們親眼看到了吉林號因爲重創而退出戰列。
“艦長,艦長!好消息,好消息,經過咱們一晚上的自救,現在尾舵可以活動了。”
“啊?哎呀,這真是一個好消息。”
“不過艦長,我們只是把卡死這個問題解決了,但因爲尾舵的連桿斷了兩根,所以本艦現在可以轉向,只是這速度會很慢。”
“那不要緊,能轉向就成。命令,鍋爐重新加壓,把速度提起來,轉向。”
“是,不過艦長,我們朝哪裡轉?”
“這個問題有意思。”商丘號的艦長,是一個三十來歲,滿臉絡腮鬍的糙漢子。此人姓朱名從泉,乃是大明初代靖江王的二十三世孫——這一家子繁衍得特別快,在大明嘉靖年間,朱老四家的二十字家譜纔用到第六個字的時候,他們已經把太祖給的二十字家譜給用完了,以至於靖江王系的族老們不得不又自己編了二十字。
繁衍得快,爵位等級下降得就快。加之又是朱元璋的侄孫系,所以靖江王的後裔們,大都過得極慘。朱由棟登基後實行宗室改革,靖江王家是最爲支持的。
具體到這個朱從泉來說,他小時候過過幾年食不果腹的艱難日子,一直到朱由棟宗室改革,家裡的情況才逐漸好轉。其父親因爲常年偷偷捕魚補貼家用,鍛鍊得一身好水性。家學淵源下,他少年時就報考了皇家軍事學院,之後又在海軍學院學習,畢業後按部就班的升遷,現在也是中校艦長了。
在下面的人問向哪裡轉向後,朱從泉稍作思索,來到了一排通訊銅管前:“兄弟們,俺老朱自上艦擔任艦長來,待你們如何啊?”
“極好!”
“老大講義氣,對我們極好。”
“老大每次訓練結束後都帶着我們去飄香院,請客次數最多!”
聽着銅管裡傳來的各種聲音,朱從泉哈哈大笑一陣:“好,兄弟們,俺老朱也不瞞你們。本次大戰,我們因爲一開場就因爲尾舵受損不得已退出戰列,這一晚上啊,真是臉燒得慌。現在,尾舵勉強可以使用了,本艦長準備殺回去,你們說行不行啊?”
“好啊!”
“聽艦長的!”
“早就該回去了,MD,一晚上光聽人家打個呯呯砰砰,我們一炮未發就退出戰場,這要是待會打完了上了岸,羞也被其他艦上的兄弟羞死了。”
“哈哈哈,各位兄弟勇氣可嘉,本艦長很是高興。不過我要說的是,我準備調整好航行後,直撲敵人的那兩艘鉅艦!”
各個銅管裡稍稍沉默了一會,少頃,一根銅管裡傳來聲音:“老大,我們的105炮對那兩艘鉅艦不能破甲吧?”
“確實不能破甲,而且這會兒敵人還有六艘戰艦,我們一艘衝上去,打燃燒彈也打不了幾輪。我的意思,是直接開上去撞擊!”
一排銅管裡沉默的時間更長了,過了幾分鐘後,輪機長那邊才傳過話來:“老大,我得提醒你一下,咱們的舵可以轉,但是很慢。真要去撞,不一定撞得上。”
“當然,我覺得吧,能撞上最好,撞不上,嘿嘿,老子一開始就沒想過撞上。”
“那老大的意思是?”
“兄弟們,昨天晚上我們看到了,敵人的鉅艦並不是無敵的,尤其是捱了水雷後一樣會受創。我是這麼想的,我們就這麼直直的衝過去,若是運氣夠好,中途沒有被擊沉,那我們在抵近敵人的鉅艦只有一兩百米的時候,一邊繼續前衝爭取撞擊。一邊派人佩戴重物深潛入海,然後把我們船上的兩顆水雷用人力撞擊敵人鉅艦的水線下部分。”
“……”更長時間的沉默後,一陣嘆息從炮術長那裡傳來:“這事兒,我來幹,誰讓老子水性好呢。”
“哈哈哈,深潛的兩個人,老張你算一個,另一個,自然就是我朱從泉了。”
“老大,你!”
“艦長,這事還是換我來吧。”
“好了好了,都別嚷嚷,這國,是大明。這國的皇帝,姓朱。這種十死無生的事情,我們朱家得男人不帶頭做,憑什麼要求別人做?好了,現在下達艦長令,第一,調整航向,航海長要精確計算路線和角度,畢竟我們的機會只有一次。第二,艦上是獨子的,或者自己不爭氣,還沒讓老婆生出兒子的,都給老子滾到救生艇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