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棟於一月十六日出京,由於當日觀禮人數太多,前來送別的人員也太多。以至於他這支不大的隊伍,一直折騰到了十八日,纔到了通州上了船。
說不大,還真不是客氣。
作爲一百多年後大明再次派出儲君鎮守南京,朱由棟的這支隊伍,只有三大營湊出來的一共一千名士兵,錦衣衛兩百人,宦官、宮女一共五十餘人而已。
他的幾位老師早已南下任職,便是他的大伴曹化淳也在去年九月間南下:大明在南京一樣是有皇宮的。太孫殿下南下,當然不會住到南京皇宮的宮城裡,但在皇城裡找一處院落居住,也是應有之意。可是南京皇宮已經閒置一百多年,不提前派人去清理修葺可不行。
他在紅河莊的產業,什麼香皂、蠟燭、牙膏牙刷啥的都留下來了。紅河莊本地的莊民除了少數幾個已經成長爲技術骨幹的後生外,也大多留了下來。走的,是當年朱常洛給他調撥的幾十個工匠,以及遼東送來的朝鮮工匠、遼東本地工匠。還有一千多曹化淳陸續買來的黃河、淮河水災產生的孤兒。
曹化淳辦事還是很得力的,十月下旬抵達南京,當月就在南京附近的方山拿下了一大塊地盤。並且大撒銀彈,迅速的修建了不少房屋。於是紅河莊這一支隊伍在去年十二月就已經南下了。領頭的李世忠以及李家的三百名家丁。
所以,這會兒他的身邊,除了萬曆給他配的隨行人員以外,就只有王承恩、李純忠、張世澤三個伴讀,以及利瑪竇這位被他近乎於強制的拉出來的傳教士。
哦,對了,還有一位:劉綎的養子,劉招孫。
“招孫哪。”
“殿下有何吩咐?”
“來來來,坐。你都來我興華宮住了快半年了,還不清楚吾是什麼樣的人麼?”
“不敢,殿下對下面的人隨和那是殿下的恩德。但下面做事的可不能因此亂了分寸。”
“哎,你這人啊。來,把這個接着。”話音中,一塊碧綠色的石頭從朱由棟手中拋出,準確的扔到了劉招孫的懷裡。
“還有你們幾個。”又是一陣拋投,三塊大小差不多的綠色石頭,分別來到了王承恩等三個侍讀的身邊。
“呀!殿下,這綠玉是?難不成這就是家父前些日子寫信來提到的木邦玉石?”
“不錯。”朱由棟這會兒臉上也是笑意盈盈:“你父親和孫愷陽辦事果然得力,七月下旬擊敗緬甸,十月就在木邦找到了玉礦。送給你們的,乃是木邦挖掘出來的第一批玉石。”
王承恩三人倒還好,拿住這綠玉後好一陣把玩。張世澤更是對這玉石進行了各種引經據典的點評。而這劉招孫拿到這玩意後隨手掂了掂卻道:“殿下,這東西好不好臣不關心,臣是廝殺漢嘛,佩戴這些幹嘛。臣現在念茲在茲的,是那一千多個剛剛開始訓練的臭小子,他們提前一個月去了南京,不知道世忠會把這羣傢伙放縱到什麼程度。”
聽到這傢伙又在說自己兄長的壞話,李純忠微微癟了下嘴,不過沒有說什麼:姓劉的雖然性格讓人很不討喜,來了紅河莊後老是和自己的大哥對着幹。但是這傢伙手裡的功夫是真硬啊!李世忠已經是李家三代裡最能打的,但在劉招孫手下,走不到十個回合!
“哼!這個粗坯!”朱由棟從船頭走了過來:“這玩意你用不上不知道拿這個去討媳婦兒歡心嗎?你父親給你起名劉招孫,那意思是什麼你還不懂?快三十歲的人了,連個婆娘都沒有。劉帥不着急,吾都要替他着急了!”
“嘿嘿,父親招了俺做養子後不久不是有了兒子了嘛?這傳宗接代的事情,交給彥叔去做就是(劉綎的兒子劉俊)。我嘛,還是等跟着太孫立了大功之後再考慮娶妻的事情吧。”
“吾知道你心裡想的是啥,不就是想學你父親,以後娶兵部尚書的女兒麼?吾跟你講,你這樣的想法是好的,但是你要看看啊,吾才六歲誒,你要等吾派你出去建功立業,起碼十年之後了。”
“嘿嘿,那時候我才三十八歲,不急,不急。”
“哼,懶得說你。”朝着劉招孫擺擺手,朱由棟走到張世澤的跟前:“怎樣?這玉不錯吧?”
“殿下,豈止是不錯啊。簡直就是玉中極品啊!殿下,和田玉自哈密衛失守後來源一下子縮減了九成九,南陽獨玉是好,但是顏色斑駁較多。藍田玉和蚰巖玉已經開採多年,礦脈枯竭(僅以明代技術而言)……總之,我大明這些年的玉石界,是愛者愈衆而礦源愈少。這木邦的新玉,晶瑩剔透質地堅硬,本就惹人喜愛了。若是能夠大量入市……呵呵呵,殿下,臣恭喜殿下再開一新財源。”
“嗯,就你聰明。實話告訴你,這木邦的玉礦,孫先生來信說,三年之內,產量能夠穩定在每年輸入內地玉石兩噸以上。”
“嘶~~這麼多!”張世澤眼睛轉了轉後馬上出言道:“殿下,可要給孫先生去信講清楚,不要一下子入市太多。不然全國的玉價就被沖垮了。”
我也知道這一點啊,可是沒辦法啊。木邦那邊一定要儘快形成產出,不然無法在那裡長期駐軍,更無法順勢把木邦西北方向的孟養宣慰司也一併納入直轄州啊。
去年七月,孫承宗代表大明政府和緬甸王阿華那隆達成的協議是:
一、雙方共同確認,緬甸仍然屬於大明的藩屬。是雲南布政司統轄的諸多宣慰司之一。
二、緬甸承認木邦屬於大明的直轄州,以後絕不進犯。
三、大明理解緬甸位於平原之上,面對高原上的木邦始終不能安臥的心情。同意割木邦一小部分土地贈予緬甸:即平原地區向高原移行處地區。
四、雖然木邦土司罕家全家被屠,但鑑於緬甸一方面不知道木邦已經內附。另一方面是緬甸宣慰使家也有先祖死於罕家之手。所以此事大明不予追究。
這四條協議達成後,被圍困的剩下的二十三萬緬軍放棄所有武器,得以撤回伊洛瓦底江平原。
這確實是妥協,但卻不得不執行:大明現在無力在西南地區進一步發展。而且還需要一個較有力量的緬甸來牽制即將爆發的暹羅。所以,必須要讓緬甸對大明安心,讓緬甸在東北方向獲得一定的山區地盤後,緬甸才能一心一意的應對東南方向暹羅的威脅。
孫承宗的奏摺進入通政司後,朝廷裡也是有一定爭議的。主要的爭議點倒不是說割了木邦的土地餵了緬甸。大明的士大夫並不迂腐:拿別人的土地喂第三方,於大明有什麼損失?
大家爭議的,反而是木邦那麼偏僻的地方,救什麼救?好吧,你們救了就救了吧。可是木邦土司罕家絕後了啊!你們居然說把木邦拿來做直轄州?那我們大明一年得虧多少錢?
君不見,永樂年間,大明收入交趾。結果那地方的刁民一天到晚都造反,逼得朝廷不得不在那裡大量駐軍。每年的開銷多的時候折銀上百萬兩。而交趾那地方的收入呢?最多的一年才折銀七萬多兩。結果大明在那裡堅持了幾十年,最後不得已完全放棄。
現在國朝的實力可比不上永樂那會啊,又把木邦收進來?這一年得虧多少?皇上,太孫殿下,這個萬萬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