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副書記,你也在啊?”
門口傳來熟悉的聲音,林安然趕緊站起來,迎上去,說:“茹部長,你怎麼提早到了?”
來人正是管委會的組織部書記茹光彩,後面還跟着四個組織部的幹部。本小說手機移動端首發地址:【首發】
大會議室再次沸騰起來。
按慣例,一個街道副科幹部提拔的推薦會,組織部長是絕對不會到場的。
而茹光彩出人意料地出現在這種場合,再一次讓鹿泉街道所有幹部覺得這次推薦會並不尋常。
茹光彩走到主席臺下,對王玉珍說:“王副書記,你有工作會議要開嗎?那我先等等吧。”
說罷,帶着一行四人主動在臺下的椅子裡坐落。
第一排椅子上的幹部紛紛起身讓座,有人提醒道:“部長,你該做主席臺。”
茹光彩笑道:“既然是王副書記主持會議,我只是列席,旁聽生而已,坐檯下好了,我可不想幹涉你們的工作,人家會說我越權的。”
話中帶刺,明眼人看出茹光彩這話並不只是一句客套玩笑話,而是有所指。
範天來帶頭走到臺下,對茹光彩說:“部長,你比原定時間提早來了,我們都沒到樓下迎接,來之前打個電話嘛。”
茹光彩打了個哈哈,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也是心血來潮,在附近吃完早餐,就跟着過來了。你們開會吧,別理我,當我透明的就行。”
所有人只好各自回到自己位置上,不過大家都如芒在背,組織部長坐在主席臺下,可這次會議的主題,又是什麼呢?
林安然把話筒往王玉珍面前挪了挪,說:“下面請王玉珍副書記繼續給我們傳達上級指示。”
全體幹部優肅靜下來,瞪大了眼睛看着王玉珍。
此時此刻的王玉珍,如坐鍼氈。再說什麼組織意圖就沒啥意思了,好端端一個組織部長就坐在臺下,那麼繼續公然給王月敏打氣?更不行!剛纔茹光彩的話,顯然說給自己聽的,暗示自己不要越權了。
整整一分鐘,會議室裡毫無動靜。
最後,王玉珍呼一下站起來,說:“沒什麼可說的了,要說的都說完了!”
看了一眼範天來,又看了一眼林安然,臉色黑得像墨汁,拂袖而去。孔子文學網(..首發)
茹光彩看着她氣沖沖的背影,微微搖了搖頭,轉而對範天來道:“天來同志,既然王副書記的會開完了,我們按原計劃進行民主推薦吧。”
這一次民主推薦會是鹿泉街道有史以來最精彩的一次推薦會,像一部小說一樣,撲朔迷離,又精彩紛呈;又像一部黑色幽默劇,有丑角有笑點,也有讓人笑完了不寒而慄的東西。
點票的時候,組織部門的幹部負責監票,負責唱票的是柳曉萍,每唸到陳港生的名字時候,她幾乎真的是唱出來的,臉上像是憋着笑,又不敢笑。
臺下時不時響起一陣掌聲,有人甚至忍不住叫出好來。
這對王月敏來說無異於是一種折磨,等同於當衆凌遲。
林安然在臺上,看到王月敏無地自容的樣子,覺得有些不忍,畢竟還是個女人。王月敏如果不是有這麼個姑姑,也不會淪落到今天這種田地。
又想:興許這樣也好,生活就是最好的老師,如果你肆意妄爲,總會給你上一堂刻骨銘心的課,讓你接受一次血淋淋的教訓。
點票結果出來了,票數是壓倒性的,在二十四張有效投票中,只有一票是王月敏的,還有一票棄權,其他的二十二票竟然全部爲陳港生所得。
組織部的幹部宣佈了最後點票結果,所有人忽然聽見臺下啪噠一聲,像是椅子摔倒了,紛紛轉頭用目光搜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王月敏在衆人的目光中站起身來,捂着臉,不管不顧地衝出會議室,跑進了洗手間裡。
推薦會順利結束,中午循例是吃飯招待。
在飯桌上,林安然故意把範天來說成了正氣凜然的好乾部、好領導,說:“今天幸好範書記撐得住場面,不然我可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範天來知道林安然這是往自己臉上貼金,實際上茹光彩親臨鹿泉街道,是林安然在背後操作的結果。
而今天自己只是男人了幾秒鐘,便萎了,這一點誰都清楚。
他還是很感激林安然,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撐住了場面,既然林安然這麼說,別人又不反對,那就當真的吧。
茹光彩伸出手去,範天來趕緊雙手迎上,接住了就不想放,搖了又搖。
嘴裡說道:“只是我們做領導幹部應有的良知嘛。能者上,庸者下,爲黨選好乾部用好乾部,是我們做領導的職責。”
茹光彩臉上還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永遠看不出背後的內容,說:“天來同志是老同志了,覺悟就是高。”
範天來趕緊順着話頭說:“老同志是不假了,再幹一屆就要退下來了,唉……歲月不饒人吶,將來都是年輕人的天下了。”
說罷,看了林安然一眼。
茹光彩聽出範天來話中深意,也看了一眼林安然,後者笑着點了點頭,他便道:“有空,咱們多聯繫。”
他沒有接範天來的話頭,不像是回答範天來的話,可又像把話都回答了。
馬江波在一旁神情複雜地看着範天來和茹光彩打得火熱,心裡百般滋味。看來範天來是和王玉珍徹底鬧掰了,自己這個副書記夾在中間,真是豬八戒照鏡子裡外都不是人。
想想又覺得或許是個機會,他範天來和王玉珍鬧翻,可自己沒有鬧翻吶。現在範天來投靠茹光彩,自己大可如往日一樣,緊緊跟隨着範天來,藉此搭上茹光彩這條線。
而王玉珍那邊,自己也可以保持着關係,反正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就是了。
如此一來,豈不是刀切豆腐兩面光,好一個左右逢源的機會?
想到此處,馬江波心情頓時放鬆下來。不過他也知道,在官場上玩腳踏兩隻船的把戲十分危險,很容易兩頭不到岸。騎牆派好當,兩面派卻不好做。難度係數太高,而且成本也太大。
但形勢逼人,自己不做也得做。
中午吃完飯,林安然找了個機會回家一趟,把工作交待了陳港生,說自己下午晚點過單位。
最近一段時間,爲了陳港生的事情東奔西跑,林安然覺得心累。
到了家裡,只有母親一個人在家,問孟小夏去哪了。
樑少琴說:“到省城去聯繫批發商去了。”
林安然這纔想起孟小夏說要開服裝店,又問:“上次我給王勇說了蝦妹的事情,他給你辦了沒有?”
樑少琴織着毛衣,說道:“早辦了,說起來,人家小勇比我爲家裡的事情上心多了,你看看,上次你打了個電話之後就沒理過,人家小勇親自過來帶蝦妹去挑了檔口,又給了個優惠價格,有空你去服裝城看看,那裡都建的差不多了。”
林安然心裡暗笑,母親還是不知道自己就是金地服裝城的最大股東,嘴裡應着是,說:“好了好了,我以後有空多回來陪陪你就是。最近換屆剛過,忙得很。”
樑少琴忽然停下手裡的活計,問:“安然,媽媽問你個事。服裝城的外商,是不是秦安紅?”
林安然坐在沙發裡,伸手到茶几上拿蘋果吃,聽了樑少琴這話,嚇得差點蘋果都掉了。不知道母親哪聽說了秦安紅來投資的事情,難道聽誰說了什麼?
他趕緊問道:“你聽誰說的啊?”
樑少琴道:“住在我們樓上的,經貿局的龐副局長,那天在樓梯口撞見他,聊了幾句,他提起金地服裝城,說你能幹,又說連香港的投資商都能找到。我就奇怪了,咱們家沒海外關係,你哪認識的香港商人。就多嘴問了幾句,他說是姓秦的,別的不知道。我現在想起來,秦家的人裡就一個秦安紅是經商的。”
聽說是樓上的龐副局長告訴母親的,林安然總算放下心來,既然母親已經猜到了,自己也不好再隱瞞,這事遲早得跟她說。
便道:“這事我一直沒敢跟您說。確實,這服裝城是小紅姨投資的,她擔心你有什麼誤會,所以不讓我告訴您。”
樑少琴不說話了,定定看着別處,許久了,眼裡忽然泛起淚光。
林安然慌了,說:“媽,我就怕這個,你每次提到秦家就這副模樣,這個……人家來投資而已,又不是做什麼非法的勾當,你能不能別這樣……”
樑少琴摸了摸眼睛,說:“這麼多年了,媽也不是放不下那些恩怨,想起來,她也可憐,這麼多年聽說都沒嫁人,就一個人過着。但是當年她實在是過分,對你爸的死,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
林安然已經知道內情,但這是上一輩人的恩怨,自己不好過多評價,只好蹲下來,握着母親的手,不吭聲。
樑少琴好一陣才緩緩道:“你們林家,兩代人都是跟着秦家做事的,但是你爺爺,你爸爸都是英年早逝,這或許是個魔咒,我不想你跟秦家走得太近,很大程度上並非記恨,而是擔心你。懂嗎?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