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從家裡出來,想起唐處長讓他道省城的濱海市駐省辦那裡,讓他們安排車輛送他到濱海市,卻忽然發現自己壓根兒就不知道那個駐省辦在什麼地方。本小說手機移動端首發地址:【..】
他雖然是監察廳的幹部,不過掛職回來之後一直就沒安排工作,如果回廳裡要車似乎也放不下那個面子,誰知道人家還給不給他安排?
去找廳長王愛國似乎也不妥,現在自己從實際上說已經是濱海市的一把手了。
想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乾脆去買張火車票,直接坐到濱海市去算了。本來像他這種廳級幹部,坐坐飛機也不是什麼出格的事,但寧遠從學院出來就一直待在監察廳了,工作性質使然,處世爲人都十分謹慎,對自己要求較爲嚴格。
幾百公里,飛機還沒擡頭又要往下降,在寧遠開來簡直就是浪費,反正喬部長要遲一天到濱海,自己乾脆借這個機會,坐坐火車算了。
沒想到去了省城的火車站才發現自己真是和社會都有些脫節了,現在春節剛過,還是春運期間,南海省是用工大省,迴流打工的人多,只到了火車站邊上一看,黑壓壓一片腦袋,廣場上還架起了許多臨時帳篷。
這回寧遠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由偏遠的藏區回到繁華的現代化大都市裡來了,他在藏區清靜慣了,看到那麼密集的人潮邊心生恐懼,下意識地放棄了坐火車的念頭。
轉出火車站旁的馬路,寧遠有些茫然地四周環視一番,忽然有種挺無助的感覺,自己在學院多年,出來又做領導,到哪都有人安排行程,相比起來還沒學生時代讀書那會的社會生存能力強。
一個穿着挺斯文的年輕人走到寧遠面前,神神秘秘說:“大哥,住店嗎?”手裡邊說就遞過來一個宣傳畫冊。
寧遠搖搖頭,將身子別到一邊去。
年輕人十分有耐心又問:“那你坐車嗎?我帶你去坐大巴,比進站賣票便宜一半!”
寧遠心頭一動,擡眼看去,火車站不遠處就是省汽車站,心想汽車站肯定也有去濱海市的豪華大巴,其實坐坐大巴也挺不錯的,況且這麼多年了都沒坐過大巴,興趣頓時就來了。
不過他知道這些拉客的人不是什麼善男信女,用南海省的話說,這些人實際上就是“賣豬仔”的。說好的車有時候貨不對板,有時候上了車又到處轉悠要等客滿才走,甚至有時候客源不滿,這些人敢把車開到城郊直接趕人下車。【首發】
見寧遠無動於衷,年輕人終於放棄了,看到身邊路人經過,馬上有衝上去推銷賓館住宿和車票。s173言情小說吧
寧遠提着包,慢悠悠隨着人流到了汽車站,一看,情況比火車站稍微要好一些,不過也是人頭涌涌。
既來之則安之,寧遠心想,自己現在雖然是市委書記,不過坐坐大巴也算是接接地氣吧,也沒不會覺得掉份子。
好不容易買到了票,已經一身大汗了,在各種味道混雜的候車室裡等了大半小時,寧遠終於擠上了開往濱海市的大巴車。
寧遠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已經被擠得滿頭大汗,他只帶了個行李袋,往車架上放的時候被後面上車的人一撞,手一下子沒抓緊,竟然掉了下來。
眼看就要砸在坐在後面一個胖女人的腦袋上,寧遠噯一聲驚叫起來,旁邊忽然伸出一隻手,將行李袋憑空抓住。
一個二十多歲、長相英俊的年輕人笑眯眯地將行李袋塞回車架上,朝寧遠點點頭說:“同志,小心點。”
寧遠感激地坐回座位上,發現年輕人居然和自己坐在一排座位上,他的身邊還有個長得十分漂亮的女孩子陪着。
那女孩子看起來恬靜而大氣,至始至終都是微笑着看着那位年輕人,一臉溫柔。
等過道上沒人了,寧遠伸過手去,說:“剛纔謝謝了。”
年輕人大方地和他握了握手,道:“沒事,舉手之勞。”
倆人話頭打開了,便開始滔滔不絕聊起天來。寧遠並沒有告訴對方自己是去濱海市上任市委書記的,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就連名字也沒說,只說自己姓寧。
對方姓林,原來也在濱海市工作,和朋友到京城剛省親回來。
寧遠有意打聽起濱海市的各種情況來,這年輕人也是有問必答,而且似乎對濱海市的情況也相當熟悉,不過每次問到當地領導的事情,這人便微微笑着,忽然什麼都不說了。
一路上有伴,時間也就過得快。五個小時候過後,汽車已經到了濱海市最北邊的東河縣了。
大巴開進了一個休息站,隨車售票員站起來對大家說:“大家下車休息十分鐘,要上廁所的趕緊上了,要吃東西也趕緊吃,還有不到一百二十公里就到濱海市車站了。”
大家被趕鴨子一樣趕下了車,休息站很大,已經停了十多臺大巴車,這裡是幾個大的客運公司聯合建立的休息站,裡頭有餐廳,也有土特產商店。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休息站裡電線杆子上的大瓦數燈泡全都亮了起來。
寧遠想起自己還沒跟唐處長說已經快到濱海市了,於是趕緊去餐廳裡找了公用電話,沒曾想到了那裡一看,竟看到公用電話前居然也排起了長隊。
休息只有十五分鐘時間,寧遠心想,這可咋辦,輪到自己恐怕時間早過了。可是不給唐處長打電話,恐怕到了站沒人接會更麻煩,自己就算找個地方隨便對付一宿,明天貿貿然上組織部去恐怕也不合適。
正急的直跺腳,那位姓林的年輕人卻過來了,問:“老寧,什麼事啊?看把你急的?”
寧遠不好意思道:“想打電話,可是估計車走了都輪不上。”
姓林的年輕人聽說他是找電話,便笑了,在衣服口袋裡一掏,變戲法一樣拿出一臺手機,說:“我以爲什麼事,我這裡有手機,你用吧。”
寧遠大喜過望,也顧不得客氣,拿過來便說:“謝謝小林。”
他轉過身去,走開兩步,給唐處長去了電話,說自己已經快到濱海市了,讓唐處長只會一聲濱海市組織部門的同志來接一下。
打完電話,寧遠把手機還給年輕人說:“今天真是謝謝您了,相請不如偶遇,待會到了濱海市,我請二位坐坐吃點東西如何?”
姓林的年輕人也不客氣,說:“好啊,不過你是客人,我是濱海市人,沒有要客人請客的道理,我請吧。”
那漂亮的姑娘還是一直不吭聲,站在年輕人身邊,靜靜看着他,似乎怎麼都看不夠似的。
倆人正客氣着,車站外頭傳來一陣警笛聲,接着就是一片混亂。
原本站在車展中央的一大羣揹着行李的農民模樣的旅客,忽然像炸了營一樣,轟一下子全散開了,往不同的方向逃去。
寧遠和姓林的青年兩人驚詫地看着着一些,一下子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警車一共來了四輛,其中一輛吉普,三輛麪包車,下來一大堆警察追着那羣四散而逃的旅客到處跑。
寧遠第一反應是那羣旅客估計有問題,弄不好還是警察在抓逃犯,不過想想也不對,這一羣人將近二十多個人,逃犯哪有扎堆一塊出逃的?
正想着,一個揹着個大揹包的三十多歲旅客跑到了他的面前,腳被地上的水管子一絆,人摔了個大趴叉,兩個警察在後頭撲上來,一下子將他緊緊摁住,明晃晃的銬子馬上咔擦就扣在了手上。
這漢子被一路拖着走,一直拖到了休息站中央的水泥地上。
一個穿着棕色皮衣像個幹部模樣的中年人走了上來,看着坐在地上垂頭喪氣的一羣人,繞了一圈,似乎發現了新大陸,哈哈一笑,對那個三十多歲的漢子道:“李之峰,你小子別以爲能瞞天過海,跑到哪都能給你抓到!想到省裡上訪?沒門!你以爲不在縣裡不在鎮裡上車,溜到休息站來搭便車就行了?幼稚!”
此言一出,寧遠馬上就明白了,不是什麼抓通緝犯,是截訪呢!
坐在地上的李之峰瞪着一雙銅鈴般的眼睛,怒道:“馬三,鎮裡不解決,縣裡又不管,市裡又不過問,你是把咱們往絕路上逼了!不說上省裡,如果省裡不解決,將來我們還要到中央去!”
馬三嘿了一聲,說:“你小子還來勁了,你就是想跟我過不去不是?告訴你,跟我作對你就是跟黨作對!跟政府作對!”
馬三顯然讓李之峰的態度給激惱了,擡腳就在李之峰的肚子上踢了一腳,罵道:“不收拾你也不知道咱馬王爺幾隻眼!回去給你關起來,慢慢收拾你!”
李之峰捱了一腳,頓時像個大蝦米一樣曲捲在地上,嗚嗚地呻吟。
四散而逃的上訪客基本都被抓了回來,一個老頭子被拖得嗷嗷叫,像殺豬一樣淒厲。
寧遠忍不住道:“我說你們這些人能不能對老人家客氣點?再怎麼你們政府工作人員也不能這樣對羣衆啊!”
馬三沒想到這裡居然有人會替這些農民出頭,吃驚地轉頭一看,面前原來是個皮膚黝黑的中等個子中年人。
寧遠援藏有三年了,在藏區紫外線強烈,所以人被曬得黑不溜秋的,回來還被張芳芳譏諷過是去非洲公幹回來了。
人一黑,即便是書生都會多幾分土氣。現在的寧遠,看起來哪有半分市委書記的模樣,簡直就是個打工的莊稼漢。
“喲!還有出頭鳥不是?告訴你,我們在執行公務,信不信告你個妨礙公務,連你一起抓了?!”
寧遠氣得咬碎牙齒,冷冷道:“執行公務?你們哪個地方的公安?說抓人就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