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是金秋十月,但濱海市的秋天仍是十分炎熱。如您已閱讀到此章節,請移步到
曾春走出辦公大樓,一陣熱浪迎面撲來,他卻渾身發冷,背上跟倒了一杯冰水一樣寒冷。
在辦公室裡,曾春經過了十幾分鐘的思想鬥爭,已經下定了決心。事已至此,恐怕已經是兵敗如山倒的局面,爲今之計,只有三十六計走爲上計。
拿了車,坐進駕駛室,曾春調了下後視鏡,那輛白色麪包車依舊在不遠處。
他想了想,拿出電話,撥了林安然的號碼:“喂,是安然嗎?我是曾春。”
電話裡傳來林安然的聲音:“是我,曾局有什麼事?”
曾春道:“是這樣的,我母親這倆天身體不舒服,我先趕回去看看她老人家,順便在家歇息一晚上,睡個好覺。你如果工作上有什麼需要我們局配合的,可以直接打電話給宋玉林,他同你也是老相識了。另外,資料我已經讓人在整理了,明天就能送過去專案組。”
林安然道:“行吧,你也該好好休息一下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曾春說了聲好,也不想同林安然多扯,掛了手機,又看了一眼倒後鏡,打着車,踩了一腳油門,三菱吉普很快衝出了市局大門。
海景山莊內,林安然站在二樓陽臺上,手裡拿着手機,慢慢思考剛纔曾春一通電話到底是什麼意圖。
文濤在旁邊道:“他要回老家?安然,你覺得這曾春是不是坐不住了,想逃?”
林安然道:“剛纔咱們在他面前演了這麼一齣戲,如果你換做是他,你逃不逃?”
文濤道:“換做昨天,我會很肯定告訴你,他會逃。不過從昨晚我和他交手一翻之後,我現在可不敢太輕易下定論了。”
林安然知道文濤指的是曾春昨晚在他監視之下居然能夠來了一招暗度陳倉,把抓捕信息漏給劉小建,對曾春,文濤現在是頗爲忌憚。
昨晚上,士多店的老闆一去無蹤影,文濤特地去找了濱海市電信局的領導,連夜調出了內部的通訊數據,發現士多店在曾春和文濤離開之後的確撥出過一通電話,這個電話撥到一臺手機上,而那臺手機現在已經沒了信號,追蹤不到,而且也無法確定機主。
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不過文濤已經很肯定,那通神秘的電話一定是給劉小建打的。
這不但讓文濤大失顏面,更是讓他氣得牙癢癢,不過同時又對自己這位同行暗暗佩服。
“安然,說實在的,曾春這人看來還真是不簡單,可惜這能力都用在了歪道上,如果他腳踏實地,恐怕將來大有作爲。”
林安然聽了只有苦笑。其實他很清楚曾春的成長經歷,當年曾春也算是個兢兢業業的好警察,只是懷才不遇。早年好不容易搭上了茹光彩的船邊,可是畢竟茹光彩只是個開發區的組織部長,滿足不了曾春的胃口。
而曾春的野心偏偏很大,所以在衛國慶一案中,他選擇鋌而走險,出賣了自己的局長,還把暗中把林安然擺了一道,從而和劉大同搭上了聯繫,仕途一帆風順。
對於曾春,林安然不好評判對錯,文濤畢竟一畢業就在省廳,人事關係相對簡單一些,在地方上做公安,人事絕對要比省廳複雜許多。
回想起曾春的過往,林安然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曾春是出了名的孝子,這個時候忽然說回家看看,難道是見自己母親最後一面?
想到這裡,他趕緊對文濤說:“文濤,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曾春從小父親就早逝,母親將他們幾個兄弟姐妹拉扯大,挺不容易,他是個孝子。現在忽然說要回老家,恐怕是要去見母親最後一面,然後才逃走。”
文濤道:“還真看不出來,他是個孝子?”
他哼了一聲,又道:“看來這人還真有兩面性,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我可以告訴你我的想法了,他一定會逃。”
林安然道:“你打算怎麼辦?”
文濤說:“以靜制動,現在我們是要把蛇趕出洞口,既然他要出來,我們也不能把他嚇回去,否則咱們就被動。如果他慌張外逃,正好把自己的破綻都露出來,到時候抓住他,肯定就很容易突破。”
林安然說:“不過現在有人跟着,他還敢逃?”
文濤摸了摸下巴,想了一會兒道:“會!從昨晚的事情就可以看出,曾春是個極其自負,而且敢於險中求勝的人。如果不是這次你抓住他的弱點,故意給他布了個疑陣,如果他不是真的做了虧心事,恐怕不會上你這個當。他要跑,證明他確實和走私集團有關係。不過他不會把跟蹤他的幾個人放在眼裡,你想想,我是省廳大要案處的處長,他都敢在我面前搞暗度陳倉的把戲,何況幾個跟蹤他的普通幹警?”
其實,昨晚抓到麥佳雄的時候,賬本早就被燒光了,只剩下幾張厚厚的封皮,麥佳雄選擇最後才處理,結果還沒處理完畢,就被破門而入的警察抓住。
沒了賬本,也就是沒了抓曾春的證據。林安然臨時纔想出了一招打草驚蛇,故意把曾春一大早叫到海景山莊,名義上是商量協同設卡一事,實際上早就讓人準備好,在曾春面前演戲。
從那名來向他彙報麥佳雄自首的幹部,到樓下那臺押解麥佳雄的車,還有麥佳雄身後那名捧着賬本的幹部,都是林安然安排的臨時角色。
其實曾春如果能夠平心靜氣去分析這件事的細節,不是沒有漏洞。只是曾春內心早已經有些慌亂,根本來不及去將其中的細節抽絲剝繭,這才導致露出了馬腳。
所謂當局者迷,也正是如此。
林安然說:“抓人,你比我在行,反正人蛇現在已經在洞口了,只要一出來,能不能抓住七寸,看的就是你這位捕蛇者的功力。說說看,你有什麼計劃。”
文濤道:“很簡單,他老家不是鑑江縣那邊的嗎?就讓他回去,跟蹤的人按照程序跟過去就行。鑑江縣毗鄰北川省,我估計他是想逃到北川去,從北川那邊出境。”
林安然道:“行,這事你來安排,我等你好消息。”
幾個小時後,已經到了下午四點,曾春的車子駛入了鑑江縣老家的宅子裡。
曾春的老家在鑑江縣紅旗鎮上,是一座有獨門獨院的三層小洋樓。跟蹤的人到了院子外,也不敢再跟,遠遠找了個路口,停了下來觀察。
曾春的車子進了家門,他回頭把院門關上,人消失在門後。
監視車裡的幾個便衣馬上做出了反應,車門開處,大家紛紛下車,分散到曾春家四個角落的巷口旁,隱藏起來,看是監視。
曾春進了家門,姐姐曾秋正在院子裡擇菜,見弟弟回來,馬上揩了揩手,站起了起來,十分驚訝地問:“二弟,你咋回來了?”
曾春跳下車,把包往腋下一夾,問姐姐:“媽呢?”
曾秋指指內間,說:“在裡頭呢。”
曾春沒說話,走了進去,等進了母親的房間,看到母親正在一張躺椅上半昏半睡,他躡手躡腳上前去,輕輕叫了一聲:“媽。”
曾春的母親何秋蘭聽到兒子的聲音,猛然就醒了,睜開眼,看到是自己最驕傲的二兒子回來了,喜道:“虎子,你回來啦?”
曾春屬虎,所以小時候母親何秋蘭就起了個“虎子”的乳名。
曾春笑着蹲下來,看着母親道:“嗯,我回來了。媽,我可能明天要去很遠的地方辦案,估計有一段時間回不來了。”
他拉開手包,從裡頭拿出一張銀行存摺,遞給母親:“媽,這裡頭有些錢,你拿着以後慢慢花,如果我不在身邊,姐姐會照看你,我一有空就回來看您。”
何秋蘭心疼地伸出手去,輕輕摸着兒子的臉頰:“虎子啊,也真是爲難你了。”
曾春是這麼多子女裡面最聰明、最聽話、也是最有出息的一個,從小就乖巧懂事,而且很早熟,知道家裡不容易,一直爭氣得很,最後還真的成了鎮上人口中說的“大官”,這一點,是讓何秋蘭無比驕傲的。
只是曾春的工作性質問題,導致他和自己的老婆早年離了婚,老婆一氣之下帶着兒子又去了鵬程,難得一見。
何秋蘭知道曾春的脾氣,說到底就是好強,也正因爲好強,所以工作一做起來就沒日沒夜,導致和兒媳婦之間的感情纔會出現問題。
曾春被母親一摸,心裡難受得厲害,幾乎就要掉下淚來,眼睛馬上就紅了。他不想在母親面前落淚,更不想讓她擔心,強忍着道:“媽,您先休息,我今晚親自下廚,給您老人家炒幾個菜。”
說罷,轉身出了廳裡,把手包一丟,脫下警服,走出院子,對曾秋說:“姐,今晚加幾個菜,你去鎮上買只燒鴨和一條好魚回來,順便給弟弟和妹妹打個電話,讓他們都回來。”
曾秋覺得曾春今天有點兒反常,可是畢竟曾春現在是局長,家裡都是他說了算,就連自己老公的工作,弟弟妹妹的工作都是沾了他的光,都安排在鎮上和縣裡的油水部門。
她點點頭,把曾春遞過來的錢擋了回去,說:“我有錢。”
曾春忽然想起了什麼,說:“姐,我剛纔給了媽一筆錢,你是負責照顧媽的,那筆錢你就拿着給媽養老送終,千萬別亂花了。”
曾秋更奇怪了,用詫異的眼光看着曾春,急問道:“二弟,是不是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