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是說出了心裡話。”牀榻上,皇上的聲音幽幽傳來。
平淡的語氣卻嚇得賽夫人手中的木槌掉在了地上。
“陛下……您……您……”
不遠的皇上已從牀上起來,重新坐在禪房中的蒲團上,看不出表情中有絲毫惱怒,默默地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朕懂你,知你心中有怨,故知你白天所言並非心中所感。是朕對不起你,讓你的青春都耗在了無休止的等待中。”
賽夫人沒有回答,放下木魚回到皇上身邊,盤膝坐着,低頭不語。
“但是,你要明白,你跟別的女人不同,既然選了皇家,便要能忍受別的女人所不能承受的寂寞。你不在皇宮,不知皇宮的女人過得如何,她們每個人心裡都有怨氣,但又能怎樣?相比而言,你能偏安一隅或許是不錯的歸宿。朕的女人很多,甚至有些都不記得,可爲何獨獨記得你?因爲朕看重你的靈性,朕這次來看你後,恐怕今生是無緣再見了。真希望你還能保有當年的一絲靈性。”
這番低沉壓抑地說教來得不是時候,讓小小的禪房內多了一絲詭異。
皇上是天之驕子,作爲皇上的女人或許是一輩子的光榮,但其中最苦楚之處便是現在這樣。
在皇上面前,任何人都說不出自己的真實想法,更說不出一個“不”字。
沉默便是抗拒。
看到皇上的衰老,賽夫人有那麼一刻心中不忍,卻又在對方一次次針扎似的話語中被撕得支離破碎。
有時候真的回想,相見不如不見,如此至少還有個念想。
當年,眼前的男人是因歌聲看中了自己。
現在,真想唱一首那人交的歌兒,讓這人聽聽自己的內心。
正要開口,隔壁的敲門聲卻打斷了賽夫人的思緒。
“噠噠噠……”
聽到敲門聲,禪房裡的人兒立即丟下了木魚,快步到了門口。
這個點敲門,不用想也知道是誰了。
說是來齋戒,但終歸無法如聖人一般平心靜氣,世俗的種種還是牽絆在心上。
打開門,看到自己心心念唸的人,秦懷柔忍不住就笑了。
“相公!”
看到夫人如黑夜海棠綻放時的笑容,夏商不曾平靜的心變得更熱了。
幾乎沒有絲毫猶豫,夏商蹲下身將夫人攔腰抱起,徑直走入禪房中,連門都忘了關,就在兩個小小的蒲團之間,將夫人放在地上,輕輕一吻送在額間,似水柔情中也有着火熱。
秦懷柔被相公忽然起來的吻搞得有些懵,躺在地上想要掙扎,又被相公死死壓着,動不得分毫。
“相公,你鬆手!這是……禪房,菩薩,菩薩正看着呢!使不得!”
夏商擡頭,果見案几上一尊白玉觀音像栩栩如生,一臉慈祥地看着下方兩人。
“如何使不得?!”
“這是大不敬!”
“我不管!”
說罷,夏商有些毛躁地叼着夫人香脣,吮吸間一絲柔滑從脣間流過,美不勝收。
但是,秦懷柔卻感覺相公有些不對,一番糾纏終是推開了對方,一邊喘着香氣,一邊理着身上素衣。
“相公,你是怎麼了?”
“我怎麼了?怎不說說你怎麼了?”夏商的情緒有些激動,遠沒有之前將判詞丟入風中時的灑脫,此刻纔是他真實的內心,“你爲我受苦受累,付出許多卻從不肯說。我就不明白了,你我到底算不算夫妻?你爲什麼就不能告訴我你真正需要的?”
夏商的話有些嚴重也有些嚇人,秦懷柔正要解釋,夏商卻平坐着雙手按在秦懷柔的肩上。
“你寧願求子抽籤也不願意說自己想要孩子,你寧願給我討一房小妾也不願意說自己想要孩子,你寧願來此齋戒百日還不遠跟我說你想要孩子!你到底在想什麼?”
“相公,我……”
“我就問你,你想不想要給我生孩子?”
“想,妾身做夢都想。”
“如此便是了!”夏商抓着夫人細滑的香肩,蠻橫地將其抱在懷中,湊到耳邊輕聲說,“今夜在此,菩薩爲證,我要你懷上我夏商的孩子。不要相信那些抽籤,不要相信什麼菩薩保佑,生孩子這種事菩薩幫不上忙的。”
說話間,夏商輕輕捏住了秦懷柔的腰帶。
那時,一雙小手還在反抗,卻擋不住大手的執着,漸漸的,腰帶散落,素衣滑過香肩,一襲冷風從屋外竄入,搖曳了火光,也刺冷着裡面的妙人兒。
秦懷柔打了個寒蟬,瞥眼看見自己那冰肌玉膚暴露在相公眼前,又羞又冷,低頭紅臉鑽入了相公懷裡,顫抖着聲音:
“相公,我怕。”
“怕什麼?怕光、怕佛,還是怕我?”
“都怕。”
“那你想嗎?”
“想……”懷中玉人忽然哽咽了,“早早地便就想了。日日想,夜夜想,想不透相公心思,不知妾身做錯了什麼,相公要夜夜冷落。若能得相公一夜恩寵,便是得罪了菩薩,妾身也甘願。”
有一陣風來,撲滅了禪房中唯一的一盞燭火,忽如其來的昏暗只有冷清的月光傾灑,這樣的朦朧中雨潤流光的細嫩肌膚尤爲動人。想着剛纔的那番話,看着眼前最美的景,夏商才幡然醒悟,原來自己忍是錯的。原來重情重義的夫人也是個小女人,期待着最最普通的愛。
這一刻,夏商想到了很多。
想到了初見時雨中對父拔劍時的執拗;
想到了自己八擡大轎到秦府時對方眼眶的溼潤;
想到了第一次同牀共枕時的侷促不安;
想到了多少次捨命相救;
想到了山路上的三拜九叩;
想到了此刻膝蓋的血污;
想到了那張躲在角落裡的判詞;
想到了女人小小的心願。
這一刻,夏商怦然心動。
或許這纔是夏商真正需要的情感,不帶一絲做作,不帶一絲邪念,不帶一絲逢迎……
夏商知道,這纔是明媒正娶的夫人該有的待遇,也是對自己一生中第一個真正迷戀和愛慕的女人該有的態度。
當情感爆發時,內心的衝動不在乎時間、地點、環境,唯一在乎的就是面前的人。
熱烈的目光中,秦懷柔感受到了相公的心動,一絲紅暈爬上臉頰,便也不在反抗,眯着眼睛隨着相公的身體壓下緩緩躺去。
今夜纔剛剛開始……